第 279 章 真的是狗(2 / 2)

這個織紡不大,隻有十來架手工紡車,獨孤如願他們都是六鎮出身,都會熟練地弄出羊毛,還能比誰搓出的毛條更長——這在六鎮甚至每年都有比賽,紡線的能力是每個六鎮出嫁姑娘必然要學會的手藝。

他們還會用紡輪,如果一個人,當然沒什麼好玩的,但一群小朋友,好勝心一下就上來了,平常不是學習就是練武,換個玩法也挺有趣的。

元子攸哪會擺弄這些,他也是十歲的人了,以前學的全是經史子集,而且那些一團團雜亂的羊毛,也讓他不知如何下手,於是他開始觀察其它的事情。

比如旁邊的那些梳著羊毛,卻帶著畏懼和羨慕看他們這群人的小孩。

“你們是哪裡人啊?”元子攸聽到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在和彆人說悄悄話時,明顯是洛陽口音,忍不住上前問道。

“我,我家在伊闕。”那小姑娘受驚一般,答道。

元子攸知道這地方,就在洛陽城外十數裡,那裡修著石窟寺。

“那你們怎麼到襄陽來了?”元子攸疑惑地問。

那小姑娘眼睛瞬間就紅了:“我爺爺被拉去修石窟寺,沒有回來,後來,父親被征去守衛洛陽,讓爾朱榮殺死了,阿兄給洛陽送糧草,被拖去修城牆,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家裡隻剩下我阿娘和小弟…

…”

“然後呢?”元子攸忍不住問,“後來不是洛陽沒有兵災了麼,你們怎麼來這裡了?”

“這還用問麼?”蕭道途幽幽道,“沒有男丁,她們孤兒寡母怎麼可能守得住家裡的田宅,如果不早點收拾細軟逃亡,不是死得不明不白,就是被各自拆散賣掉。”

小姑娘點點頭:“伊闕離方城很近,阿娘便拿著嫁妝,帶著我和弟弟,進了去襄陽的商隊,來到這裡。”

但元子攸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來這裡。

斛律明月倒是明白:“這些年,許多家裡失了男丁的婦人,都會想儘辦法來襄陽,因為這裡是女人小孩也能活下來的地方。”

這些年,北方的戰亂,都到處都是拉丁的山匪叛軍,而朝廷征起丁來,更是比叛軍還要厲害。

在這個世道,對一戶人家來說,成年的男丁是一切的基礎,一旦家中沒有一個成年的男兒,那這個家庭本身連子女婦人也都會成為彆人覬覦的財富,女子發賣他人為婦,未成年的男丁,則多會直接夭折。

因此,拖家帶口往襄陽逃的平民多不勝數,襄陽的織坊,雖然因為北魏戰亂影響了銷售,但至少還有南方市場撐著,前些日子,西域的商路也打通了,大量織坊又重新恢複活力,這些流民靠著這些臨時工,勉強能吃口飯,至少餓不死。

最讓斛律明月驚歎的是,這些老弱病殘本來被他視為負擔,但這兩年來,他們卻爆發出讓他驚歎的生命力,她們大多隻是在織坊做個過渡,然後便會想方設法,靠著洗衣、采冰、挖渠這些力氣活多賺幾個錢,然後便去找新出路,登記戶籍、找一份穩定的活計,或者嫁人,他們完全不滿足於這單薄的口糧,總會努力讓生活更好一點。

無論過得多慘淡,到了襄陽之後,他們便會漸漸像變了一個人,他不止一次,見到那些婦人少年們,背著比自己還高的羊毛或織料,或牽著小孩,或抱著水盆,被壓得佝僂,臉上也帶著喜意。

於他們來說,活下來,比什麼都重要。

蕭三狗和他的小夥伴們玩了大半天,然後便被尋來的各家長輩一個個拎走,走時還大叫著我工錢還沒拿到呢。

蕭君澤和元勰來得比較晚,蕭大狗和二狗成功拿到了工錢,各自拿著一個硬幣向爹爹邀功。

蕭君澤看著手上的兩枚嶄新的硬幣,不由笑著拋給斛律明月:“什麼時候,織坊的工資那麼高了,讓他們在這胡鬨,你是貼了多少錢?”

斛律明月捏了捏三狗的臉:“隻要端端開心,一點錢有什麼關係呢?”

說到這,他頓了一下,笑道:“我的孩兒快要出世了,若是男兒,便給端端當兄弟,要是女兒,便和端端結個親家,如何?”

這個提議是很正常的指腹為親,世家大族都有。

一邊的元勰倒是輕歎了一聲,若是以前,元宏兄長和他都很希望和君澤結親,但如今,物似人非,他已經攀不上君澤的門楣了。

“哦,有名字麼?”蕭君澤笑問。

“兒子就叫阿光,女兒便叫阿車。”斛律明月道。

蕭君澤微笑著抱回自家狗子:“這事我可不做主,全看三狗長大後自己的意思。”

三狗疑惑道:“爹爹,什麼自己做主啊?”

蕭君澤答道:“就是你以後和誰在一起,這個要自己決定。”

三狗頓時眼睛一亮,扳手指數了起來:“那我要和如願、阿虎、阿瀨、阿攸、阿……”

元勰聽他數著,忍不住看了一眼蕭君澤,目光裡笑意,幾乎要溢出來。

蕭君澤一時臉紅,急忙按住狗子的手指:“夠了,回去再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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