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琛也沒有悲傷多久,他回答了小公子的提問,便把雞肉拿去烤製——這是小公子教他的廚藝。
但是他烤好後,小公子卻隻是凝視著那餐盤半晌,才說今天不想吃,並且將那隻雞賞給了他。
許琛沒有多想,飛快將那雞肉啃光,這才又回去靈前,準備送他哥哥最後一程。
次日,村民們有的用草席,有的直接挖一個坑,將去世的親人埋葬,許琛從村中一位老人那裡買到他給自己準備的一口薄棺,把兄長下葬了。
池慕魚因為年紀小,是夭折的孩子,在村人眼裡,這樣的孩子是不吉利的,她父母在河灘邊挖個坑,將她淺淺葬了,想讓流水帶走她,再也不要回他們家。
蕭君澤全程看著,沒有阻止,沒有說話。
他沉默,眸光帶著晦暗與冰冷,像是在審視這個世界。
……
一場災難過去,村人似乎隻用了一天,便恢複了平靜。
他們一如往常地早起,抄紙打漿、做飯生火,相互見麵後還聊起了昨天的神跡,在他們口中,小公子隻是在城牆上揮揮手,便天降霹靂,讓那些賊人全數送了性命。
他們眉目間帶著興奮,若不是魏知善阻止,說不得便要過來跪拜上香了。
死亡和失去對他們來說,是那麼熟悉,熟悉到應對起來,都是那麼的從容。
蕭君澤站在小院的圍欄裡,凝視著那明淨蔚藍的天空,不發一語。
青蚨站在他身後,像一個隨身的掛件,毫無存在感。
蕭君澤回頭看了青蚨一眼,問道:“青蚨,你怕死嗎?”
青蚨搖頭:“公子,青蚨見過世麵,知曉無論皇城之中,還是這荒山野外,生死之事,皆無定數,也不必懼怕。”
他看過的太子蕭長懋是怎麼去害死兄弟,看過堂祖父如潮水一樣,崛起又退去,看過江南人頭滾滾,也看過兄弟親族是怎麼樣被淩遲處死,而那時的他因為沒高過車輪,被饒過性命,然後又在一刀之下,成為刑餘之人,這樣的人生已然無望,因此,他不關心小公子的變化,也不關心未來如何。
死這件事,無論是庶民還是世族,在這世道都太尋常了,誰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也不知道會怎樣死去,所以,隨便吧。
蕭君澤平靜道:“是啊,生死皆無定數。”
他目光閃爍,重新審視著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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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燈火如豆。
許琛、青蚨、魏知善都坐在對麵,三人麵麵相覷,都催促著其它人快些找個話題。
而蕭君澤則拿出自己先前寫了快半個月的手稿,坐在床邊,一張又一張,放入火盆。
不知為何,看到這樣的小公子,他們都壓力很大。
“昨天的事,很討厭,”他頭也不抬地道,“我討厭這個世道。”
魏知善立刻勸慰道:“公子,您再長大些,就習慣了。”
“那可太難了,我性子固執的緊。”蕭君澤懶懶道,“我想做件大事。”
許琛則點頭道:“願助殿下功成!”
青蚨點頭:“請殿下吩咐。”
魏知善微微挑眉,等對方下一句話。
蕭君澤看著許琛,輕聲道:“你還信我?”
許琛怔了一下,反問道:“跟隨你是我兄弟二人自己選的,再者,您給我大兄報仇,我這命便是您的,為何不信?”
蕭君澤看向青蚨:“或許會死。”
青蚨矜持地點頭:“請殿下吩咐。”
蕭君澤於是又看向魏知善:“幫我,會有成千上萬的病人,剝不完的蒜,用不完的青黴,還有徒弟。”
魏知善微笑道:“您要我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