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退出營帳,天色已暗,許多草燈堆積在河岸處,都是全軍上下一天一夜集中編出來的,許多編燈十分粗劣,屬於會輕易散架那種。
但廣陵郡王既然已經醒了,大家當然便不會再點燈祈福了,否則軍心還以為郡王又惡疾複發了呢。
魏知善回到營中時,就見少年正將一些稍微大片的蘆葦葉夾在燈框之中。
營帳之中已經堆積了半人高的圓滾燈草。
"喲,動作挺快啊。"魏知善微笑道。
“那當然,”蕭君澤微微一笑, "就等你了。"
“今天沒什麼意外吧?”魏知善有些疲憊地伸了下手臂,問兩個跟班。
“那個鮮卑小子,在帳外看好許久,"許琛悶聲道, “我都打算好了,他若進來,我就打死他,被公子阻了。"
"這小的可打不得,打了小的會來老的。”魏知善搖頭道, "你們太看不起小公子了,那鮮卑小將若是進了這帳篷,沒準一出去,就
已經是公子的人了。"
青蛛和許琛紛紛皺眉,讓魏知善不要亂說話、詆毀公子的清譽!蕭君澤搖頭笑道:"好了,彆吵了,該去放花燈了。"
幾人這才做罷。
青蛛神色還是有些擔憂。
“放心吧,他們不會去查是誰放的火。”蕭君澤篤定道, “我們是安全的。”
河穀灘地,素來風大,吹得軍營裡的火盆都煙火微弱,隻能堪堪照亮周圍三尺之地。陰冷天氣讓軍卒們都早早休息,隻有一些巡邏的將士拿著火把,在諸營間來來回回。
晚上的軍營是不許發出一點聲音的,避免營嘯,違者要軍法處置,所以,就算聽到一點異響,也沒有什麼人發聲,更何況這河灘之地,常有野雞河狸等動物出沒,偶爾還有狼嚎。
所以,這四人出帳門時,並沒引起注意,他們也不是要去遠方,隻是趁著換防時,將營中燈草放飛就好。
許琛已經先一步出門,一路潛行,按公子的要求,將河灘處的燈草點燃。他身手不錯,這點小事很快就做好,他點燃草底部,起火之後,便很快退入黑暗,返回。
那些草燈用葦草相係,驟被點燃,火勢借風而起,漫天飛卷,有的往河裡飄,有的往軍營飛,很快便引起了軍中諸將士的慌亂。
不過,這個時候他們還算穩重,紛紛出來以木棍水潑打火。
而這時,蕭君澤吹燃一個火折子,點燃了身邊的一個個球形燈草。
乾燥的草芯明滅了一下,起了一點小火,便滾動出去。
四個人一起工作,不到三分鐘,就點燃了一百多個燈球。
而這時,已經有軍卒發現燈火,大喊著什麼人,飛快尋了過來。
但有些晚了,那些點燃的燈草已經借著燃起火焰,飛快滾來。
軍卒本能地躲避,但飛滾過來的實在太多,他一時險些嚇尿,棄了火把,轉身就跑。
他驚呼引來更多的士卒,但新的士卒剛剛聚集過來,便看到帶著火焰滾過來的燈球,一時麵色大變,紛紛逃亡,害怕被沾上火星。
翻滾的火球遇到氈毯帳篷,便被阻擋,順勢將富含羊毛脂的氈毯點燃。
點燃的氈毯火勢熊熊,又將帳篷裡軍卒驚醒,一時間,軍中大亂,逃出帳篷的軍卒
看到飛卷的燈草,也慌忙逃竄。
這給了蕭君澤一行人更多時間,將剩下的草球——點燃。這種點火——放燈——看著對麵抱頭鼠竄的感覺,簡直前所未有地上頭。
那是一種來自於靈魂的釋放,魏知善本來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個足夠離經叛道的人物了,但如今遇到小公子,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這種感覺,像是從心裡打開了什麼枷鎖,整個人,似乎都變得輕飄起來。
跟著小公子,真是跟對了!
能有這樣的人生,她根本不在意小公子是人是妖,所學何來!
旁邊,青蛛手中的火折最短,很快燒完了,他麵前還有一大堆燈球,魏知善等人卻已經點完,見此情形,立刻嗷嗷叫著去點青蛛的燈。
本來萬事不縈於心的青蛛頓時急了: "不要點我的,不要點我!這是公子給我的!""什麼你的我的,都是大家的!"許琛反應最快,一揮手就連點三個, “我這是在幫你!”"就是,彆不知好歹!"魏知善斥責了一句,把剩下的幾個也一起點了。
"行了行了,玩夠就走,彆讓人發現了。"蕭君澤揮揮手,帶著他們一起退到上風口。四人一起在遠處,圍觀著那熊熊燃燒的軍營。
許琛還忍不住喝道: "大風起兮草飛揚,安得猛士兮,逃四方!"
他自兄長死後,無數的憋屈與難過,似乎都在這場大火中,釋放開來!
沒忍住,他抱著小公子,轉了一圈。
蕭君澤沒有斥責他,而是看著他將自己放下,帶著淚水,跪在泥濘的土地上,重重叩首。"願為公子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