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所謂天命(2 / 2)

“⑧,

敢說朕無用?”

旁邊的路郡守心神一顫,幾乎瞬間就跪下去。

馮誕則迎上前去,微怒道:“陛下怎又胡鬨?隻帶百十禁衛便敢前來,這才幾日,便又忘教訓麼?”

拓拔宏輕咳一聲:“這是大魏之土,朕若還能遇險,便是治國有暇,當受——好好好,阿誕莫氣,朕不說,朕不說便是!”

蕭君澤看他們兩人旁若無人地灑狗糧,微微翻了個白眼,出門透氣。

門外,馮誕的衛士跪了一片,想是被皇帝禁止通報,其它的村民被驅趕到一邊,從塢內到塢外都是一片寂靜,隻是蟲鳴鳥叫聲。

過了數息,拓拔宏走出來,麵帶微笑,對蕭君澤十分和藹:“我聽說你治下有個小村,朕自登基以來,都是入宿城中,一時起意,便來看看這小民如何生活,帶路吧。”

蕭君澤認真得看著這皇帝,然後微微點頭:“可。但要陛下先將這些士卒撤去,才能看得清楚明白。”

……

旁邊,蕭君澤的小徒弟池硯舟許久沒見老師,有些的害羞地綴在眾人身後,卻畏懼於那些英武士卒,不敢靠近。

蕭君澤招手讓他過來。

“這是我的徒弟,長於數術,”他給拓拔宏介紹,“天賦不錯,不比你那尚書令差。”

拓拔宏輕笑道:“那治經之數呢?”

“不知。”

“數者小道,便是學得再精深又有何用?”拓拔宏搖頭,不以為然。

“那何謂大道?”

“當然是國富民安,天下太平。”拓拔宏傲然道,“此聖人之道,當從周禮尚書,習孔孟而得也。”

“是麼?”蕭君澤反問,“那尊儒崇聖的漢、三國、兩晉,北朝十六國,為何都不見太平呢?”

“強詞奪理,當然是他們未得民心!”拓拔宏道。

“什麼是民心?”

“民心者,有衣有食,繁衍子嗣,敬拜先祖,立足綱常。”

“是麼,那陛下知道一五口之家,應耕得幾畝地,繳多少秋稅夏捐,每年發役,當出幾人?麥收麥作,如何才得溫飽?”

拓拔宏一時啞然。

“你連這都不知,又知什麼是民心?”蕭君澤歎息道,“我初來此地時,人人麵如餓殍,如今不過半載,這裡便還算安居,未用儒家之道,為何也可成事?”

拓拔宏一時好奇:“哦,那你是何法,又有什麼邪門歪道?”

蕭君澤微笑道:“也不什麼道,隻是偶有所得。”

他輕聲道:“我世事,知道北國將起勢,漢學暢行,必然耗費大量紙墨,所以教他們製紙,如此,便能小富而安,繁衍生息。”

拓拔宏對後邊沒什麼興趣,對前邊倒是起了興致,心說你還不是開始奉承我,和那此求官之輩,也沒什麼區彆嘛。

於是便帶著一點輕蔑之色問道

:“你說我朝將要起勢,

是知了什麼世事?”

蕭君澤抬眸看他,

輕聲講:“因為天命,然而這天命,也唯有大智者方能抓住。”

然後,便又一番修改,給他講了氣候論——能用的為什麼不用,他的理論非常多,可有的理論並不適合給這些高高在上的肉食者聽,反而這個帶著“天命”的氣候論,最能給他們震撼,最能讓他們腦補,提升逼格的效果也最好。

對症下藥,何必換藥呢?

……

在曆史上,很多文明國度,幾乎都在同一時期遇到過蠻族入侵,關於這方麵的研究,數不勝數,直到二十世紀,中國的氣象學家提出了曆朝曆代的氣候變化,人們這才發現,幾乎每次氣候的巨大變動,都對應了遊牧民族南下。

這種發現對後世的人都是一種醍醐灌頂一般的震撼,直接改變了許多學者對曆史的研究方向,更不必說千年前的古人了。

拓拔宏是一位勤奮的君主,有雄心壯誌,又執政多年,幾乎一聽,就已經明白其中關鍵,他比馮誕對朝廷的戶籍、糧收,更加有數,一時間,整個人的心神都被震住了。

他在文明太後身邊多年,對朝廷倚重漢人、漢人勢大早就心中有數,當年不可一世,監視漢人百官的鮮卑候官在十年的爭端中幾乎全滅,那時的他,就明白,漢人崛起之勢,難以抵擋。

而鮮卑不事生產,欺壓漢人,引得朝廷幾乎每年都要平定大小叛亂,他看出國將動蕩,是非改不可,這才延續文明太後之政,推行改製遷都。

甚至為了遷都,他提準備了整整三年,早早在平城到洛陽間修路架橋,儲備石木、減免洛陽稅賦,讓百官前來時,有充足糧食、足夠建城之料。

這些,都是為了更好的治理漢人!讓他們知曉,他是鮮卑皇帝,也是漢人的君主。

到如今,他才明白,這一切的源頭,來自何處。

竟是天命!

更可怕的是,這少年,虛歲不過十二,如此稚年紀,居然能從這芸芸塵世之中,看透紛亂複雜的表像,直指本質!

什麼愚傻,分明他這個皇帝才是真正是愚蠢!

一想到昨日的表現,他幾乎尷尬地想把頭埋到阿誕懷裡。

但做為一個帝王,他用自己強大的心和麵皮控製住了自己。

他看了一眼少年,又看了一眼馮誕,目光落到周圍幾名心腹禁衛身上,幾乎有一種把多餘人滅口衝動,但他強行克製下來。

隨後,他用最溫柔,最親切的語氣,對著這少年詢問道:“阿澤,所謂大智者,便是朕,對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