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時,兩國官吏都有南逃和北逃的慣例。
北魏的重臣王肅就是五年前從南朝過來,被孝文帝賞識,如今已經是一方重臣,不但是豫州刺史、揚州大中正,還都督著淮南諸路軍事,官職在蕭君澤之上。
但他最近的情況有些不太好,因為他的官位太高,早就引起宗室諸王的嫉妒,言語中傷從未少過,他在北朝毫無根基,隻是憑借著元宏的信任,身居高位,是再好不過的靶子。
元勰明白這一點,不由得多瞥了君澤幾眼,目光裡帶著感慨和欽佩。
君澤冷漠回視:“不要以為你在心裡罵我我就聽不見。”
元勰忍不住笑道:“哪裡有罵,隻是感慨君澤你多智如妖,找的靠山,尋的靠山,真是靠譜不過了。”
君澤太厲害了,直接搞定了馮誕,連帶著都可以不給陛下好臉色,更是他元勰的朋友,又得了太子元恪看重,加上陛下有心將女兒許配給他,還有在工坊上的斂財之能,在宗室眼中,已經是妥妥地自己人了。
連元英這些偏遠些的宗王,在襄陽與君澤共事的一年多裡,也已對他欽佩無比,哪像王肅,人憎狗嫌的,大家都不喜歡他。
君澤輕哼一聲:“有時事情太簡單,也挺無聊的。”
元勰笑而不語。
……
王肅果然被盯上了,隨後的日子裡,北魏的南徐州刺史沈陵又投降了南齊,為什麼說又呢?
因為這位北魏南徐州刺史沈陵,本來就是五年前,和王肅前後腳從南齊逃到北魏的,這一年時,他們居然又逃回去了。
蕭寶卷拿這位沈陵當標杆,無縫銜接地讓他當了南邊的徐州刺史。
這事一出,和他關係十分要好的王肅就成了眾矢之的,幾乎所有人都覺得,王肅肯定知道這事,必然是給沈林打掩護了。
而這時,南朝也逃過來一位將領,他告密說王肅計劃南逃,說得活靈活現,有鼻有眼。
元宏當然不以為意,他認為王肅和南朝有殺父之仇,不可能回去。
但朝臣都勸他,說和王肅和殺父之仇的是蕭頤,如今他死了,南朝也早就被篡位,蕭頤的兒子兄弟都被殺光了,王肅回去合情合理——他在南朝的老婆謝氏女前些日子還找過來,和他後來娶的公主來對詩呢。
不止如此,整個朝廷對南朝的降將都充滿了敵意,似乎就擔心他隨時會回去。
沒奈何,為了消除這種草木皆兵的氣氛,元宏隻能下令嚴查,準備還王肅一個清白。
……
蕭君澤將一把小米丟給籠子裡的咕咕,灰色的咕咕埋頭大吃,任主人用纖細的手指撫摸他的羽毛。
鴿子做通訊,效果其實不太好,它隻能飛回家,屬於是單程車票,需要有人把它帶去目標地方,再放回去。
不過好在,如今他需要通訊的地方,也就洛陽、襄陽、建康這三座大城,多養幾隻鴿子就好,問題不大。
至於全國性的信鴿
網絡,那耗費太大不說,還需要一個安穩的環境,他指望這個,還不如指望搓出電報機呢。
看咕咕吃完了,又用紅眼睛歪著頭看他,蕭君澤搖頭:“不能吃太飽,吃太飽你飛得慢了,被隼吃掉多慘啊。”
鴿子咕咕了兩聲,飛走了。
蕭君澤看著信,露出微笑。
信裡沒什麼重要的內容,隻是讓人向蕭寶卷揭發大將軍裴叔業的背叛之心——裴叔業已經去信北魏,問可不可以投奔北朝。
同時,讓人用蕭寶卷的詔書,送給正在淮河駐守的北魏刺史王肅。
蕭寶卷根本不耐煩管理政務,印信平時都是茹法珍這些親近寵臣在掌管,隻要給錢,出些亂來的詔書都沒問題,更不必說這種對朝廷有利的正事詔書了。
那蓋的印,可是傳國玉璽,王肅收到都是賺了。
……
沒過一月,整個北魏的朝堂上便已經劍拔弩張。
一切的一切起源,隻因為朝廷找到了王肅通敵的證據。
不隻是王肅和南朝蕭寶卷互通消息,信中,蕭寶卷願意讓他回去,並且願意將當年平定他父親叛亂將領黃瑤起交給他。
而代價,代價是讓準備投降北朝的大將裴叔業不能按期投奔北朝,用裴叔業的人頭,換回王肅在南朝的富貴。
畢竟裴叔業當年也是寧蠻長史,和黃瑤起一起殺你父兄,你不想報仇嗎?
而更穩固的證據,是南朝大將軍裴叔業,是真的去信給了北魏豫州刺史薛真度,詢問他可否投奔北魏之事——當然,不止是投奔,因為蕭寶卷懷疑他有二心,所以,他決定把鎮守的淮南重鎮壽陽一起送給北朝。
而這信讓王肅扣壓下來了,他解釋說是自己隻是沒有及時交給朝廷。
這下,縱然元宏相信王肅,在這樣重量級的證據麵前,也沒法再絕對相信他了。
畢竟,朝廷並不是他的一言堂。
王肅親自回到洛陽,向皇帝解釋,他雖然收到南朝招攬,但卻並未回複,陛下以國士待他,他當然也以國士報之,怎麼會相信蕭寶卷那反複無常的小人。
元宏依然相信他,但卻還是解了他的職——他需要向朝臣做個姿態。
但他依然保證,等回頭就找個由頭大赦天下,到時很快,就會重新啟用王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