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為一個南朝當年的時尚先鋒竟陵八友之一,蕭衍覺得自己已經有了無法噴薄欲出的想法,於是立刻告退,準備大乾一場。
蕭君澤看著蕭衍告退離去,忍不住輕笑幾聲,拿起酒杯,將青梅酒輕飲而儘。
蕭衍想法是好的,但路是沒有的。
曆來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當攀比之風一起,底蘊深厚的世家大族或許還行,但稍微弱小一些的中小士族,卻是很難支應,為了維持他們的麵子,他們要麼竭儘剝削手下佃戶,要麼舉債賣地度日。
如王謝一般的世家大族畢竟隻是少數,真正占據中堅力量南朝
中小世族一旦崩潰,
那才是莊園經濟的真正崩塌。
“亂世嘛,
方見英雄。”蕭君澤又倒了一杯酒,卻沒有飲下,而是緩緩走向窗邊,看著天上銀月皎潔,給周圍的烏雲塗上了一層銀邊,天如海,雲如鯨。
他舉杯對月,將那杯酒傾倒在天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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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秋意漸濃,南朝腹地雖然平靜,淮河與荊州一帶,卻依然還是戰場。
南齊軍守將在崔慧景敗北、陳顯達重病後,沒有敗退,反而在蕭衍調度下很快上下一心,配合默契,以水軍火攻,在北魏大軍渡河時半渡而擊,北魏大軍潰敗,先前耗費大量精力的渡橋被燒毀,數萬將士落水而死。
這是六年來再一次的大敗,眼見徐州這一條戰線,是打不下去了。
元宏有些頭痛地倚在躺椅上歇息,馮誕給他按摩著頭皮,也沒有勸他休息,緩緩道:“陛下,幽、燕、雲、安、營、平、相、冀、瀛等州,皆言天氣將寒,河道有浮冰所阻,河北之糧,怕是難以再送到前線。”
元宏輕咳了兩聲:“時間不多了。”
他還是不甘心,三十萬大軍,所得還不如三年前拿到雍州之地,淮河四十餘城雖儘是烽煙,可他最想拿下鐘離城,卻還是無所得。
淮河南岸儘是南朝之地,有淮河阻隔,北朝很難守住南岸單獨的一座城池,不能拿下鐘離,與馬頭互成犄角,一旦大軍退回淮河北岸,淮南一帶攻占的城池,便很難守住。
可做為皇帝,他也明白,任性隻會徒增傷亡,一但冬季到來,便是以北魏的國力,也很難打上一場持續一年的大戰,而且一鼓作氣,三而竭,到時的軍心士氣,也不再可用。
馮誕倒他倒來一杯熱水,略微吹涼後,遞到元宏唇邊,安慰道:“以攻代守,消耗了南朝國力,他們便不會再如先前一般,謀求奪回雍州。”
元宏輕抿了一口熱水,感覺精神好了些許:“是朕托大了,先前一戰拿下雍州,便生了狂妄之心,想要飲馬長江,若是將所有兵力南下江陵,說不得,荊州便已經入了北朝。”
至少不會讓元英那樣丟人現眼。
“您的意思是?”馮誕已經明白了。
元宏果斷道:“大軍前去支援江陵,必要拿下荊州,徐州之地南下,太過艱難,當從襄陽一路南下,順江水而蠶食南朝,不再想畢其攻於一役。”
馮誕委婉勸道:“陛下,聽聞荊州一帶,瘟疫叢生,您還是留在此地,將攻打江陵之事,交給彭城王便可。”
他不提元英,是因為元英實在讓人失望——話說這場南征,北朝大將表現都很讓人失望,但馮誕覺得這並不是這些將領的錯,他們大多是在北方軍鎮攻打柔然積累的軍功,士卒也大多是胡人,不通水性,和南人打水戰,本就是以己之短,攻敵之長。
元宏搖頭:“朕必須前去盯著。”
有他在,才能聚攏士氣,諸將必將勢死以戰,拿下江陵,占據荊州。
如此,他這番大動乾戈,才算是沒有白來。
另外,還有一事,他問道:“君澤還沒有回襄陽麼?”
馮誕低聲道:“尚未,隻是偶爾有書信傳來,說他在南朝查探水文地理。”
元宏冷淡道:“給他傳信,要是等朕擺駕江陵時,還看不到他,朕便把他那兩個學生,全都流放敦煌去修築石窟!”
他這皇帝快累死了,他的雍州刺史卻還在敵國遊山玩水,簡直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