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廉主任的先生已經病逝多年, 她膝下唯一的兒子名叫李謹,在美國工作, 聽聞噩耗之後,連忙請假回國,可他的工作性質複雜, 從遞交請假條到請假條審批再到回國, 足足用了四天的時間。
謝書堯在急診科見到了李謹, 一個偏瘦的男生, 遭逢噩耗, 看起來越發憔悴消瘦,頗有形銷骨立之感。
李謹頂著一張麻木的臉辦完霍廉主任的遺體告彆儀式, 謝書堯打算回金陵時, 李謹才找上了她。
“謝醫生, 謝謝你。我媽生前和我打視訊電話的時候,有提到過你, 她說十分欣賞你的醫術與態度。沒想到碰上這樣的事情……你做的事情我都聽說了, 謝謝你。”
李謹衝著謝書堯深深鞠了一躬。
在醫院毫不作為的時候, 謝書堯從美國專程飛回來,為了替霍廉主任出氣,將那凶手捅了兩百五十刀……這樣的魄力,一般人都沒有。
謝書堯看向臉色蒼白的李謹, 道:“節哀。”
霍廉主任的去世,為所有醫護人員都敲響了警鐘,保護醫護人員的法律原本就已經在製定中, 霍廉主任的鮮血為這項法案的建立按下了加速鍵,社會各界也開始想辦法為醫患矛盾降溫。
在鐵證如山的情況下,凶手很快就被判了死刑,京大醫學部附屬醫院急診科的那些醫護人員也被放了一個假,他們的心理急需要疏導,不然說不定什麼時候,這件事種下的種子就會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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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金陵藥科大學的高鐵上,謝書堯也開始反思。
霍廉主任身上發生的悲劇,若是往小了說,那隻能算是個例,可如果往大了說,那是社會的弊病。
這個人人都盼著速成的社會生病了。
無線電技術的發展催生了便捷的網絡,人人都能通過網絡看到詩與遠方,所以有些人開始接受不了當下的生活,當下的自己。
大家都接受了繳費一秒到賬的快捷之後,遇到繳費延遲到賬,就會坐立難安。
就連始於電商平台的網購,起初可能十天半月才到,發展成了現如今的兩三天都不想等。
外賣行業也是這樣。
還有更懂得迎合用戶心理的大數據,它可以推送給用戶那些用戶喜歡的東西,而用戶不喜歡的東西隻要在標記數次之後,就可能永久地從用戶眼前消失……漸漸地,所有人都容不下自己的世界裡存在那些本來就該有的不順與殘缺,大家都把自己當成了一個空蕩的宇宙,都把自己當成了自己世界的造物主。
病人去醫院看病,排隊的耐心都沒有了,自己花十幾二十塊掛個號就想把自己當成上帝。
食客去飯店吃飯,等飯的耐心也沒有了,自己明明隻是花了點菜的錢,卻默認為自己掏了加急費用。
其實,‘加急’隻是附贈的一項服務,僅此而已。
在所有病人付的掛號費一樣的情況下,沒有人應當享有優先權,因為同等付出的前提下,大家都應當遵守‘先來後到’的規則,如果所有人都來打破規則,那社會該如何運轉下去?
謝書堯在高鐵上寫了很多東西,大概是理科思維在作怪,明明是一篇反省社會問題的文章,卻被她寫出了論文的既視感。
高鐵快要停靠進站的時候,謝書堯看了一眼文檔總字數,已經接近八千字了,她簡單揪了一下錯,確定沒有錯彆字和語病之後,就將文章粘貼到了微博中去,文名就叫做《嘿,耐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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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實情況是,很多事情都是沒辦法耐心等一等的。
就比如說打算申請提前結題的十四五項目。
謝書堯不在國內的這段時間,各種事情都壓在了杜嶽和包萌身上,得虧這兩位年輕教師都是跟著謝書堯鍛煉出來的,哪怕換了一套行政係統,二人在經過短暫的磨合之後,很快就適應了金陵藥科大學的這一套製度。
甚至於說,有徐康院士撐腰,杜嶽和包萌在金陵藥科大學辦事的時候,基本上都是一路綠色通道走過去的,就連財務報賬,都有專門的窗口服務,不用像其它課題組的人一樣排隊。
謝書堯拿下這一年的諾貝爾醫學獎之後,他們整個課題組的地位都跟著變得超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