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凝視他的眼睛, 似乎在判定什麼,半晌模棱兩可回答道:“因為你是我見過唯一一個和副本存在內在聯結的玩家,我不認為在這個時候出現這樣的玩家, 隻是巧合。”
“如果我的預感沒錯的話,你進入「規則圖鑒」應該沒多長時間吧?雖然從你對副本的把控和對危機的決斷來看, 並不像個新人。”女巫若有所思道。
被對方看穿的祁究坦然笑笑:“我確實是個沒什麼經驗的新人。”
女巫聳聳肩, 她認同祁究是新人,但「沒什麼經驗」這個說法就有待商榷了。
雖然聽起來很矛盾,但女巫從來都信任自己的直覺。
“我的意思是, 你的出現可能和係統bug存在某種因果關係,”女巫解釋說,“雖然現在還沒辦法應證我的觀點。”
因果本身是沒有好壞的, 女巫很客觀地表述自己的觀點。
祁究不動聲色:“所以bug到底是怎麼回事?”
女巫輕歎了口氣:“或許你已經知道死囚會了。”
祁究點頭:“據我所知,死囚會由現實世界的死刑犯組成, 他們被判死刑後通過違規操作進入到「規則圖鑒」。”
之前季小野跟他科普過這個名詞,而且第一個副本裡他遇到了伍鬼和殺妻犯, 他們都是死囚會的成員。
用季小野的話說,死囚會是一群非常危險的人, 他們不僅擠兌了正常旅人的生存資源, 還不擇手段搶奪副本中的道具和獎勵。
女巫點點頭,接著她嘗試著擺弄水晶石比劃, “我們之前做過推測,因為係統先出現了某種未知的bug,所以才出現了第一個卡bug進來的人, 先不論那個人是不是死囚會成員,但我們知道,係統是有自愈能力的, 可以自動查找並修複突然出現的bug。”
“可假如有人從中作梗,知道了這件事,並利用某種手段乾擾係統的自動修複功能,還通過不斷往副本裡塞人的行為,讓這個漏洞越來越大,係統持續傳來修複警告卻沒辦法真正得到修複,久而久之,整個係統就混亂了,甚至麵臨崩塌的風險,這樣能夠理解嗎?”女巫很耐心地對祁究講解。
祁究迅速整理了女巫給過來的信息點:“因為死囚會通過卡bug源源不斷將死刑犯送進來,所以您認為讓係統漏洞擴大的根源是他們,對嗎?”
女巫難得露出凝肅的神情:“嗯,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違規的,係統將其判定為錯誤,但係統沒辦法主動排除錯誤,所以一直惡性循環,當然這些都還是我們的推斷。”
“但正因為有了相關推測,我用牌陣去測算,得到了幾乎同樣的指引。”
祁究很快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他迅速捋清思路:“所以如果要解決bug,可以考慮從死囚會入手,但並非清除他們的人這麼簡單,因為係統混亂並非僅僅因為他們的存在,而是弄清楚他們為什麼會存在、以及是什麼力量在操縱這個bug,而且您認為我是個特殊的存在,很可能是某個突破口,對嗎?”
女巫愣了一下,笑:“看,牌陣給我的指引永遠不會錯,你果然很適合參與到這件事的調查中。”
“如果…”女巫語氣頓了頓,重新看向祁究,“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進來的嗎?”
在「規則圖鑒」裡大家似乎都很忌諱談及自己的死因,這也屬於個人隱私的一部分。
現在祁究身處女巫的靈場中,處於劣勢狀態,她是有能力通過催眠獲取祁究的私人信息的,但她並沒有這麼做,而是尊重祁究的意願坦坦蕩蕩詢問。
祁究點頭,用輕描淡寫的口吻說:“我是被人槍殺弄進來的。”
他語氣平靜得仿佛不是在描述自己的死亡。
“我很遺憾,”女巫微微一愣,“臨終前你看到凶手了嗎?”
祁究搖頭:“他是從我身後開的槍,我還沒來得及回頭,就已經咽氣了。”
“但我很想弄清楚對方是誰。”祁究定定看向女巫,他清楚對方問這些話的目的。
此刻,他和女巫的利益是一致的,他們都想弄清楚凶手是什麼人。
“或許我可以試著幫你。”女巫說。
祁究:“那就麻煩了。”
按照女巫的指示,祁究躺在催眠椅上。
他身側是藍紫色的植物補光燈,女巫的草藥在燈光下反射出奇異的光。
祁究閉上眼睛,藍紫色的光點在視網膜上跳動。
緊閉的窗玻璃上傳來雨水不斷落下的淅瀝聲,空氣裡有潮濕的味道,那些跳動的藍紫色光點在雨聲中漸漸彌散、擴大,最後連點成片,蔓延成一片刺目的光。
在這個陰雨綿延的晦暗夜晚,在這個不開窗的房間,祁究錯覺此時此刻比白天還要明亮。
就如同那晚,他站在十字路口的斑馬線上,周遭落雪將整個夜晚照亮——
十字路口的臨時紅綠燈在閃爍。
幾個派對歸來的年輕人在馬路對麵狂歡,但這次祁究並沒有將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他一瞬不瞬地凝視著那位穿著黑色風衣、將自己隱藏在派對青年中的男人。
紅燈熄滅,綠燈亮起。
黑風衣男人混在派對青年中,從斑馬線另一端朝自己走來。
因為是夢境回溯,祁究沒辦法做出任何舉動和選擇,更沒辦法控製事件的發生。
他隻能待在自己的身體裡,觀察那位距離越來越近的凶手。
凶手和自己一樣高,但帽簷低低地壓下,幾乎遮了他大半張臉,加上他是逆光而行,祁究完全看不清他的麵容。
但祁究再次注意到,對方風衣袖口上沾了灰色的貓毛。
是小灰嗎?
彼此擦肩而過,此刻祁究很想拽住對方的手,和他正麵對峙。
為什麼要把他送進「規則圖鑒」?對方究竟是什麼目的?對方和盜取079數據的小偷有關係嗎?
可惜夢境回溯過程中祁究什麼也做不了。
冰冷的槍口抵在他背後,接著是熟悉的子彈上膛聲——
“不要出聲,不要回頭。”
“祁究,努力活下去。”
“相信你能做到。”
對方按下扳機的瞬間,細雪再次落下。
回溯感知不到寒冷,也無所謂疼痛。
時鐘指向十二點——
在那個夜晚,此刻祁究已經失去了意識。
但身處夢境的祁究此刻很清醒。
殺死他的凶手最後握住他的手,沒讓他拿在手中的蛋糕落地。
凶手似乎很在意那個便利店臨時買來的生日蛋糕。
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