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究記得,這個床位的玩家剛才沒有購買綠色零食。
“老哥,你這是要去乾嘛?”睡在他下鋪的年輕男性問道。
中年大叔瞪著眼睛,聲音都氣啞了:“外邊那女人的是我老婆,我當然要把她弄回來!”
祁究冷聲提醒:“彆忘了規則,任何情況都不要輕易離開帳篷。”
中年大叔露出直男獨有的自信:“對方是我老婆,我對她清楚得很,既然她都能離開帳篷了,我自然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這位略顯邋遢的中年男人實在是氣急了,在發生車禍進入副本之前,他在一家大公司任職,他的妻子婚後則辭去工作成為家庭主婦。
在他眼裡,全心全意料理著家庭大小事務的妻子不值一提,她隻是個沒有主見、無法獨立生活的軟弱女性,對他言聽計從,他在家裡的地位不可取代。
特彆是車禍後兩人被「規則圖鑒」選中,進入到九死一生的副本世界,隻會在家裡做家務的妻子對弱肉強食的世界一無所知,依附在他身邊仿佛一條言聽計從的狗。
邋遢中年男人似乎一邊享受著雙方不對等的關係,一邊肆意辱罵性格柔軟溫柔的妻子。
但意外出現了,在進入到「公路馬戲團」的休息區後,妻子竟然不聽從他的指令,毫無征兆地、拿了他的生存幣擅自購買了魔術師售賣的飲料,她明明清楚自己明確提到要購買小醜的甜品的!真是個愚蠢的家夥!
就這樣,在妻子“愚蠢”的自作主張下,他們夫妻倆“被迫”分彆進入到了兩個帳篷,他從小醜帳篷順利出來後,一直沒機會脫離大部隊去尋找妻子,再說,他潛意識裡也不認為妻子能獨立活著從魔術師帳篷裡出來。
直到此刻,他的妻子不僅活著出來了,還不知和什麼人在夜裡散步、有說有笑。
邋遢中年男人越想越氣,此刻他已經沒辦法冷靜下來推敲劇情的詭異之處了,他披上外套直接朝帳篷外有說有笑的影子走去。
“你怎麼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秦讓好意提醒了一句。
事實上,隻要思維正常的人,都會有此懷疑。
邋遢男人卻對他的提醒不屑一顧:“化成灰我都能認出她,我還懷疑那什麼鬼規則的真假呢!”
秦讓:“……”
路執在上鋪說:“不要管這種普信玩家的閒事,這樣的人我見得不少。”
憤怒似乎讓這位邋遢的中年男人失去了判斷力,妻子違背了他的指令,還能從馬戲團表演帳篷中活下來、甚至活得很好這件事,似乎刺痛了他不值一提的自尊心。
在這一類人看來,理智和判斷力在自尊心被擊潰的瞬間不值一提。
邋遢中年男人很快衝到帳篷入口,在女性身影靠近的一瞬間,他立刻掀開門簾鑽了出去。
帳篷內眾玩家並不勸他,而是眼睜睜看著接下來發生的一切——
隻見原本破口大罵的男人瞬間熄了聲。
流動的霧色重新變得明亮,將帳篷外發生的一切、像皮影戲般在眾看客眼前放映。
太安靜了,寂靜吞噬了男人的呼救聲和慘叫聲。
隻有利刃不斷紮入皮肉、切斷骨骼發出的沉悶聲音,還有血水飛濺而出的刺耳聲響。
帳篷內眾玩家不約而同屏住呼吸瞪大雙眼,裹在被子裡一聲不響地看著。
猩紅液體一道又一道濺落在帳篷外壁上,隻短短數秒,帳篷外壁就仿佛一幅以「血液綻放」為主題的塗鴉,飛濺的肢體肉塊隱沒在夜霧裡,令人頭皮發麻的切割聲卻在眾人腦海裡經久不息。
邋遢中年男人的死亡,至少可以說明了一件事——
《指南》第二條提到的:「請不要輕易離開休息帳篷」是真的。
切割聲漸漸靜止下來,帳篷外女士的影子漸漸遠去,祁究定定地看著對方遠去的身影,此時隻剩下妻子一人,原本模糊不清的人影消失不見了。
很顯然,邋遢中年男人觸發了死亡規則,但“妻子”那方又是怎麼回事呢?
“妻子”沒有觀看小醜的表演,那她大概率去了魔術師的演出棚,有沒有一種可能,魔術師演出過程中,也存在類似捉迷藏遊戲中“尋找者”的殺手身份,一旦成為殺手的玩家,副本主線就成了獵殺彆的玩家。
可現在還不能確定,帳篷外的“妻子”究竟是不是真的,彆的演職人員假扮的可能性也很大。
這場血腥的“皮影戲”表演沒過去多久,天就亮了。
夜霧在黎明的天光中淡去,日光從荒野的地平線上升起。
帳篷裡幸存下來的玩家基本都恢複了成年人的模樣,隻有祁究是個例外。
祁究站在帳篷內為遊客提供的穿衣鏡前,看著鏡像裡矮小稚嫩的自己感到無語。
駕駛遊覽車的紅製服工作人員還承諾說,最遲第二天早上也能代謝完小醜的食物,變回成年玩家的模樣,現在自己這副樣子是怎麼回事……
也未免太倒黴了點。
已經變回原本模樣的秦讓走了過來,睡足了的他心情似乎十分不錯,他看著鏡子裡小孩子模樣的祁究笑嘻嘻道:“小老弟,大哥帶你去吃早飯好不好?”
祁究:“……”
“你小時候長得可真乖巧啊,很好欺負的樣子。”秦讓很想過來捏一捏小祁究的臉蛋,但他到底是不敢的。
祁究推了推眼鏡:“…謝謝誇獎。”
平時他做這個動作,會給秦讓一種“這家夥一看又是在打什麼算盤”的既視感,可此刻小祁究推眼鏡的動作像個裝成熟的可愛小孩子。
一旁的路執洗漱完畢後,從外衣內兜掏出一盒煙,他打算吸口煙醒醒神。
祁究印象裡路執很少吸煙,或者說,路執不會在祁小年麵前吸煙。
路執注意到祁究的視線,也學著秦讓的模樣道:“嘿,看也沒用,小孩子不準吸煙的哦。”
他模仿昨晚那位推車工作人員的語氣叮囑祁究道。
祁究:……
看來今天早上他這兩位同伴的狀態都很放鬆,真是個不錯的開端。
“哦,這樣啊,路哥可真嚴格,”小祁究再次推了推眼鏡,打趣說道,“我會把路哥製止小孩子吸煙的事轉告給小年的,小年很喜歡正直的男孩子。”
路執瞬間愣住了,下一秒,他立刻將沒點燃的煙收回煙盒:“咳,不必不必,我戒煙其實挺久了的…真的…”
小祁究笑:“哦,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