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被白慘慘的手術燈照亮, 咯咯咯笑聲彌散開的同時,在手術台上隆起的身影顫了顫,而後對方躬起單薄的上半身, 在慘白燈光的映照下,她臉上僵紅的嘴唇裂至耳根。
毫無疑問,手術台上這位咯咯咯發笑的病患也是紙人。
而且是祁究熟悉的紙人——許太太的女兒,念念。
紙人念念身上像模像樣地糊了一層手術服,但無論是手術服還是她身下的手術台,都被紅色的液體浸透, 蒼白燈光灑在一片潮濕猩紅上。
紙人念念岔開雙腿拱起上半身, 以一種扭曲至極的姿態仰著頭, 讓手術台蒼白的燈光照亮她的全身,嘴上笑個不停:“結束啦…”
祁究不動聲色望著燈光下的紙人:“什麼結束了?”
“噓!”紙人念念警惕地將手指壓在唇上, 而後繼續咯咯咯發笑。
祁究不語,盯著紙人念念的一舉一動。
隻見她拉開身後黴斑點點的窗簾, 窗簾後是一尊五官錯位的神像,神像的麵容因為五官位移顯得猙獰萬分,精神正常的人隻稍多看幾眼, 就會有種視覺被汙染從而神經錯亂的既視感。
邪異的神像旁點著四根白蠟燭,紙人念念從病號服裡掏出四張紙錢,用蠟燭的火點燃後, 將燃燒的紙幣往神像前的銅盆扔去。
銅盆裡似乎裝著什麼令人頭皮發麻的東西, 血肉模糊的一團,因為隔得遠, 祁究分不清盆子裡的是肉塊還是臟器。
四張紙錢在模糊的血肉上燃燒,祁究聽過一個說法,神三鬼四。
無論是四張紙錢還是四根白蠟燭, 似乎都不是什麼吉祥的征兆。
在紙錢燃燒的過程中,紙人念念重新將身體轉向手術室大門的方向,以背對著神像的姿態伏倒於床,開始咚咚咚背對著神像叩拜。
倒拜神…
祁究對這種邪門的儀式略有耳聞,隻有當祭拜人有什麼見不得光的願望時,才會采用這般詭異的祭拜方式,當然,邪門本身意味著巨大的代價,就好像高利貸一樣。
紙人念念狠狠地將頭砸在鐵架床上,好在她是紙人,整個身體輕飄飄的,並沒有因為劇烈的動作發出任何聲響。
可激烈的動作和悄無聲息的死寂形成強烈反差,反而讓置身其中的人感覺到認知割裂的恐懼感。
念念一邊倒拜一邊麵向祁究往前爬,就在她將身體從手術台拖到地麵時,原本晦暗無光的夜空突然炸開煙火。
和睡著前407窗外的煙火一樣,出現得毫無征兆。
站在門邊的祁究和正忙著叩拜的念念都愣了一下。
煙花刺眼的明亮覆蓋住手術台上白慘慘陰冷冷的光,也照亮那尊五官錯亂的陰森神像,念念停止叩頭的動作回過頭,看到窗外煙火的一刹那,她激動得渾身顫抖不止:“孵化了…孵化了…”
她的聲音輕輕的,像是吟唱某種古老的歌謠。
祁究心神微微一凝,孵化了?有什麼東西被“放”出來了嗎?
祁究同樣抬頭看向窗外乍現的煙火,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有誰輕輕拉住他的手,很涼很涼的觸感,沒有半點溫度的柔軟——
“好看嗎?”
聲音響在耳邊,可祁究還沒來得及回答,眼前邪I典的一幕瞬間分崩離析,夢境崩塌了。
*
祁究在407的鐵架床上醒來,淺淡的天光滲入屋中。
經過了一晚上,房間裡的血腥味並沒有變淡,反而醞釀出一股令人作嘔的發酵味道。
是走廊外的敲門聲將祁究吵醒的,除祁究之外,幾位徹夜未眠的玩家也頂著厚重的黑眼圈,紛紛伸著頭,警惕地朝門的方向看去。
他們中有人用手煩躁地揉了揉疲憊已極的臉,好不容易天光微亮,他們尚未能鬆口氣,新的危機和挑戰又要光顧了。
門外的許太太隻是不緊不慢地敲門,似乎並沒有推門而入的打算,她隔著門對屋內的人道:“各位客人昨晚休息好了吧?新的一年,新的開始,各位今天一定要留意年初一的禁忌,吃早飯之前儘量打點準備好,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出現呢。”
說著,許太太兀自笑了起來,她嘴上雖然叮囑客人們留意禁忌,但這隻是出於一位npc不得不儘的職責,她的內心實則暗搓搓期待有誰因為觸犯禁忌被規則殺死,好讓她的家人拿到回家的“名額”。
“我們七點準時吃早飯,各位客人不要遲到了才好。”許太太交代了一聲,又去敲了隔壁的門。
祁小年特意留心貼著門聽,許太太對406重複了一模一樣的說辭。
“年初一的禁忌?”房間裡的玩家麵麵相覷,有玩家嘗試著打開房間裡的電視機,可電視屏幕裡除了花白的噪點外,什麼都沒有。
玩家們嘗試著換了幾十個頻道,最終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