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年(24) 兩人的遊戲(1 / 2)

聽到「男姐姐」這三個字, 祁究呼吸微窒。

對方的言語仿佛一根淬了毒的尖刺,在無聲無息中紮入祁究耳後最敏I感的疤,視覺和聽覺在瞬間被麻痹, 對於觸碰的感知力卻被無限放大, 神經末梢在不安地跳動。

對方的手指明明很涼,不是人類該有的溫度, 卻捂得祁究眼皮發燙。

“男姐姐,你答應我嗎?”似乎覺察到祁究溫度的變化, 對方越發得意了,捂住他眼睛的手稍稍收緊, 笑嘻嘻的。

雖然祁究早猜到這個捂住他眼皮的家夥是誰了,也知道對方是故意的,但並不減弱「男姐姐」這個詞帶來的衝擊感。

本來是很普通的詞, 但從這家夥嘴裡略帶調皮地說出來, 就完全變了味。

當然, 彼此心知肚明,這也是遊戲的一部分。

“好啊,你給我多少時間?”

祁究從來不會拒絕對方的遊戲邀請,就像對方也從來不會拒絕他一樣。

對方在他耳邊得意地笑了笑, 像個拿到最心儀玩具的孩子:“那就拜托啦, 我數到三, 你來找我。”

“1…”

對方的手指終於從祁究眼皮上移開,一路下移,最後將手帕塞進了祁究的衣兜裡。

祁究得以恢複視線, 他發現自己置身在老公寓樓外的操場上,整個夢境仿佛疊了層灰蒙蒙的濾鏡,陰雲低低壓在紅磚圍牆之上, 寫著「歡度新春」的燈籠已然斑駁褪色,在風裡搖搖擺擺,細雪洋洋灑灑落下。

灰色的、粘稠的、仿佛燃燒餘燼般的細雪,落在皮膚上,很快就化成一灘灰色泥水。

整個夢境世界陷入低飽和的灰色度裡,顯得荒蕪失真,又格外悲愴。

“2…”

操場融化的泥水之上,圍坐了一圈孩子模樣的紙人,他們沒有顏色也沒有五官,仿佛是紙紮匠倉促製作的半成品,最終被融化的細雪染成斑駁灰色。

小紙人明明沒有五官,祁究卻能清晰地感知到它們在笑。

被凝視的感覺也非常強烈,密密麻麻又無聲無息投射而來,令人不安。

“3——”

祁究立刻轉身,一個小男孩的背影閃現在灰色雪幕裡,他跑得並不急,似乎有讓祁究跟上來的意思,正朝操場後的老公寓樓奔去。

一瞬間,祁究有點恍惚,因為男孩的背影就是他小時候的樣子。

從模糊的印象及孤兒院留下的照片裡,他認出了對方就是他自己。

現實裡的孤兒院在北方,冬日裡也總是飄著雪,或許因為孤兒院的巨大建築物和四周圍牆都是粗糙的水泥色的緣故,在祁究小時候的記憶裡,雪也是這樣潮濕的灰色,粘膩肮臟,積壓在路麵、屋頂、枯枝上,世界暗沉沉的似乎永遠擦不乾淨。

一時間,他有點分不清記憶和當下,分不清現實世界和死亡後的規則圖鑒,也分不清自己和對方。

但或許…當下也可以是記憶,規則圖鑒也可以是現實世界,時間和空間的界限不會如此分明。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祁究立刻跟上對方的步伐,朝老公寓樓的樓道口跑去。

——不光是自己的存在本身,就連自己生活的現實世界、以往十八年的人生似乎都無法與這家夥脫開關係。

但又有什麼關係呢?存在本身即是意義。

對方似乎刻意和祁究保持一定的距離,他快對方也快,他慢對方就放慢速度,等待他重新跟上。

最後,他跟隨對方的步伐來到了公寓五樓,這個被許太太禁止許多喜和許多樂踏入的樓層。

灰燼般的雪絮越下越大,像一道灰色的瀑布,將老公寓與外部世界徹底隔絕開來。

和祁究玩丟手絹遊戲的小男孩不見了,走廊上空蕩蕩的,隻剩下一輛粉藍色的嬰兒車停在501門外,嬰兒車的簾子被撕壞了,車內似乎並沒有小嬰兒的身影。

站在樓道口的祁究腳步微頓,他記得,《不存在的朋友》琴譜後寫著兩個詞:「501」、「禁止」。

那家夥把自己引到這裡,與周圍灰冷色調格格不入的嬰兒車突然出現,是在暗示什麼呢?

尋人啟事上僅兩個月大的何想的失蹤,難道與公寓五樓有什麼關係嗎?

就在祁究試圖朝藍色嬰兒車靠近的瞬間,腳下走廊震蕩,整棟樓都隨之劇烈搖晃。

夢境搖搖欲墜,強烈的下墜感裡,祁究很快從夢中醒了過來。

“多喜多樂,再過半小時就開飯啦,記得按時來四樓吃飯哦,我包了你們最愛的薺菜餃子。”隔著門,許太太的聲音將祁究從夢中喚醒。

“我們知道了,謝謝奶奶。”祁小年似乎早就醒了,回應門外的許太太道。

祁究恍恍惚惚在多喜的床上睜開眼睛,呼吸尚未平複,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摸向自己的衣兜,令他失望的是,口袋裡空空的,夢裡那家夥塞進來的手帕不見了。

“哥,你醒啦。”祁小年注意到祁究從床上坐了起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