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朝祁究遞來頭盔,祁究隻遲疑了半秒:“謝謝。”
他接過頭盔戴好,唇角的笑意被掩蓋在頭盔之下。
隨後,祁究動作利落地坐在了對方身後,他接受了對方的邀約。
毫無疑問,眼前這位年輕的長發騎手,就是祁究今天翻遍搜索引擎尋找資料的對象:林棲九。
現在放在祁究風衣衣兜裡的手機搜索頁麵還沒關掉呢,搜索記錄裡全是林棲九的關鍵詞。
對於林棲九的突然出現,祁究並不感到驚訝,祁小年早在電話裡提醒過,在祁究調查對方的同時,對方也在同步調查他,所以他們見麵是遲早的事。
隻不過以這樣的方式見麵,有些突然,也讓祁究有點意外。
對方似乎在等他,而且等了很久。
林棲九重新發動摩托引擎:“回家嗎?還是有其他想去的地方?”
祁究思考了片刻:“想去看電影,你知道什麼地方可以自己放映電影嗎?”
林棲九:“我知道,如果你能信得過我的話,我帶你去。”
祁究:“那就拜托了。”
林棲九從兜裡掏出一副皮手套遞給祁究,“戴上吧,路程不近。”
他似乎早就注意到祁究離開公司時忘戴手套,對方僵硬著手艱難打開手機的畫麵也被他看在眼裡。
“謝謝。”祁究戴上手套,發現手套已經被焐熱了。
失去知覺的指尖漸漸回溫,感官隨之變得敏銳,他嗅到對方身上有雪融後潮濕的清冽味。
看來這位年輕車手確實在雪裡待很久了。
“抓緊了。”
林棲九也不廢話,發動摩托朝被雪幕覆蓋的公路駛去。
街車的引擎聲覆蓋了一切,辦公大樓星星點點的燈被遠遠拋在了身後。
細雪變成無數匆匆掠過的白色斑點,隨著車速的增加,白色連點成片,最後像瀑布般鋪天蓋地而來,頭盔之外的世界融化成無數條河流,交錯縱橫,白色的浪花湧向他們。
在有月亮的夜晚,海浪是白色的,月光沉入海底,最後隨著暗流漂浮而上。
明明是坐在街車後座,祁究卻有種置身大海深處的錯覺,無數細小的氣泡升騰而起,在他耳邊發出細微溫柔的破裂聲,像古老的生靈圍繞耳畔絮絮低語。
路燈也變成明亮的碎片翩然落下,空曠的公路隻剩下他們一輛行駛的摩托。
祁究知道,摩托正朝市郊駛去,城市邊緣的燈光變得模糊,最後徹底消失在白色的地平線上。
祁究沒問林棲九他們的目的地究竟在哪裡,未知讓這段旅途更有趣。
摩托駛入城市連接市郊的隧道。
隧道裡曖昧的黃色燈光代替了雪夜明亮的白,從雪野進入隧道,祁究有種在時間通道裡疾馳的錯覺,他閉上眼睛,隧道的燈光從眼皮掠過,他想象著自己從一個世界穿到另一個世界。
似乎他曾經曆過這樣的事情,
和某人一起成為時間旅行者,聽起來荒誕得很浪漫。
他清楚真實的自己不安於現實,但此刻他隻能待在這裡,等待奇跡的降臨。
林棲九從後視鏡看向閉眼的祁究,儘管隔著厚厚的頭盔,他卻隱約看到對方的眼睫在顫動。
興許是光影變換導致的錯覺吧,林棲九想,又將視線重新放在公路上。
隧道儘頭又是一片開闊的白色,市郊的公路沒有路燈,但這個夜晚注定是明亮的,厚厚的積雪覆蓋遼闊的荒野。
風聲呼嘯而過。
雪絮明明是潮濕且寒冷的,此刻的祁究卻覺得它們比世界上任何事物都要乾淨熱烈。
長久積壓的疲憊和沮喪蒸發得乾乾淨淨,不知為何,祁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輕鬆,不可否認,這場充滿冒險意味的雪夜之行讓祁究徹底釋放出來,他像個十多歲進入青春期的少年那樣,叛逆在骨子裡瘋長,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中逃離瑣碎與無趣,奔向荒誕。
二十分鐘後,摩托停在一個荒野中的倉庫前。
隨著摩托引擎漸漸消了聲息,林棲九摘下頭盔,開玩笑說:“把你大半夜拉來荒郊野嶺的倉庫,你不怕我殺人碎屍嗎?”
祁究從摩托後座上下來,解開頭盔同樣開玩笑道:“怕,怕你殺了我,用這張相同的臉取代我的身份活下去,然後每天有加不完的班、開不完的會。”
兩人借著車燈的光凝視彼此,然後默契地笑了。
“林棲九,”年輕的騎手說出自己的名字,他脫下皮手套,朝祁究伸出手:“雖然我知道你已經查清楚我的信息了。”
“祁究。”
祁究坦然握住他的手,同樣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我想你也一樣,對我的信息了如指掌。”
林棲九:“但那些都是從外人口中獲取的信息,並非我親自看到和感受到的。”
祁究:“我也是。”
倉庫門前彼此又相視一笑,這場自我介紹倉促又隨意,但對已經事先調查過對方信息的兩人而言足夠了。
他們雖然是第一次見麵,但似乎都對彼此的態度和反應了然於心,無法名狀的默契讓他們不必廢話。
林棲九拉開倉庫的鐵閘門,倉庫的內裡和外表完全不一樣,被裝飾成複古工業風的倉庫實則是一座私人娛樂空間。
倉庫裡有巨大的投屏和柔軟的沙發,吧台、吊床、運動器械等一樣不少。
看來這位和他同樣成長於福利院的少年賺了不少錢。
林棲九引祁究走進他的私人空間:“你說想要找可以放映電影的地方,我第一個就想到了這裡,滿意嗎?”
祁究笑:“這麼好的地方,沒有人會不滿意的。”
“可路費怎麼收,你還沒告訴我。”祁究重新轉向林棲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