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湛將信焚燒, 把玩著兩枚玉佩,聽王府文書朗聲讀信。
這些信都是王家各房送來的慰問信。
前些日子,因為王湛令王修玨遞交了一份自查名單給皇帝, 或多或少傷到了王家各房人的感情, 大家對長房都心生芥蒂。大家都覺得長房為了自保,無情地把他們這些‘小嘍囉’推出去頂罪,那他們又何苦傻嗬嗬孝敬長房,為長房賣命。因此近些日子,王家各房人皆質疑長房的權威, 不再如從前那般敬畏。
但當這些人聽說王修玨和妻兒都慘遭算計遇害之後,所有人對長房的態度都轉變了。原來他們承擔的風險跟長房比起來連屁都不是。族長才是肩負最多, 為了王家犧牲一切忍辱負重的可憐人,他們竟半點不懂,竟還如小人一般埋怨抱怨。王家人不該內訌,應當團結一致, 同仇敵愾, 共同對外, 誓要把那謀害東海世子的畜生挫骨揚灰, 連帶著其十八輩祖宗都不能放過!
根除盧氏,團結王氏,少了個拖後腿的蠢材,一箭三雕。
思及兒子王修玨, 王湛隻有一聲冷笑。莫要怪他心狠, 人總要為自己辦過的蠢事付出代價。他已經護過他太多次了, 他卻從不長進。他的命本就是他給的, 讓他白白享了榮華富貴二十年,已經很對得起他了。
王湛垂下眼眸, 淡淡飲了一口茶。
?
婢女花清匆匆進門,跪地向王湛告罪:“世子和世子夫人的屍首剛運至府中,老太妃非要去看世子最後一眼,婢子們怎們都攔不住,結果老太妃看了屍首一眼便暈了過去。”
王湛立刻抓住了這句話的問題所在,盯著婢女問:“那屍首情狀如何?”
老太妃的性情他最了解不過,從王氏長房長媳熬到太妃這個位置,她經曆過太多風浪了。折損子孫這種事對她來說,早不是第一次了。縱然傷心,她老人家在外人麵前還是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保持儀態。
“慘不忍睹。”婢女偷瞄一眼王湛的神色,小心翼翼說道。
王湛立刻前往查看,在看到王修玨燒焦的屍首後,他淡淡轉眸看向自己身邊的鬼七。
鬼七頷首,低聲對王湛道:“屬下離開的時候,眼見著他們在車內殺人後,將屍首拖了出來。”
見事成了,鬼七就在第一時間離開了。倘若走晚了,他便有可能被關在關卡之內,被當成嫌犯緝拿。
鬼七老實地跪地告罪。
王湛知曉鬼七做事並無錯處,吩咐福安道:“去查清楚。”
王修玨是東海王府的世子,他的屍首被燒焦成這副樣子,東海王府當然有合理的理由去詢問清楚。
福安正是因為領悟到了這一點,便氣勢洶洶去衙門質問屍首被焚燒的緣故。
衙門內竟有許多人不知道這情況,接連有數名衙役表示,他們在收屍的時候,屍體已經被白絹緞包裹,穩妥置於棺材之中。大家都以為貴族遇害,屍首都要被這樣珍重保存,沒人敢擅動,更加不可能去窺探屍首的真容了。
福安隻得找到負責屍首運送的最高長官南宮遷詢問情況。
南宮遷屏退左右,客氣地請福安用茶,對福安道:“這事兒我還真不知道,屍首我是從神武將軍的屬下手裡接管。”
福安本以為南宮遷神秘兮兮地把人趕走,是有什麼大事要告訴自己,結果就說這?
南宮遷壓低聲音道:“不過我隱約好像聽到了一點點東西,不敢妄言。”
福安會意,馬上道:“煩請南宮令丞如實告知,我也會在大王麵前為南宮令丞仔細解釋清楚,絕不會給南宮令丞增添麻煩。”
“我聽到他們提到什麼雷,說的時候,麵色驚駭,似乎很震驚,很忌諱。”
福安琢磨了下,心料這事不簡單,馬上折返將情況稟告給王湛。
王湛聽到雷這個字,立刻蹙眉。
“看來想弄清楚具體情況,還得問朱將軍才行。”
神武將軍的屬下那可是個個都如虎狼一般凶猛,隻聽命於朱壽一人,所以想弄明白情況就有一種辦法,去找神武將軍。
“大王,李將軍求見。”
剛提到神武將軍,人就來了。
王湛意料到事情不簡單,沉著心思見了神武將軍朱壽。
朱壽先是說客套話,對王修玨一家身亡的事表示哀悼,然後為難地看一眼王湛。
“將軍有話,但說無妨。我還不算年紀大,尚能承受得住。”王湛溫聲道。
“唉,這事兒怪我。”朱壽懊惱地拍自己腦門一下,“一忙活就忘了交代屬下,把情況提前告知大王。世子的屍首在現場停放的時候,遇到了異像,晴天一道雷,不偏不倚,剛好劈在了他身上,著了火。”
王湛眼色越加深沉,帶著一絲驚訝看著朱壽。
“幸而事發時,周圍都是我的人,我叱令他們保密,才將此事掩藏了起來。”朱壽接著道。
王湛沉吟了片刻,琢磨此事真假與否,又琢磨朱壽今日此時此舉的目的,才張口問朱壽:“那此事陛下可知曉?”
朱壽瞄一眼王湛,不大好意思道:“跟大王說話我就不繞彎子了,我是陛下的親信,這種事我自然不會瞞著陛下。”
“那朱將軍為何想替我保密?”王湛再問。
“與其說我想為大王保密,不如說是我明白陛下待大王的態度,會替陛下會為大王保密。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傳出去對王家卻有大害。好在陛下並不信什麼天降異像,願意一再袒護大王。”朱壽緊盯著王湛,“希望大王不會辜負陛下這份信任。”
朱壽說罷,便拱手向王湛行禮,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