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涔涔的男人被走在雪地上, 顫顫巍巍的女人拉著。
原本已經跟出去兩步的男人忽然站定。
這是一個雪夜,外麵雪的簌簌的聲音,聽著他頭皮發麻。
“家裡的,你怎麼了?”小腳女人憂心的問道。
“走!”男人說著, 就要扯著小腳女人走。
女人的腳很小, 踉踉蹌蹌, 根本跟不上他的腳步。
“你慢點。”雪地很滑, 小腳女人滑了好幾步。
真人說道:“就算你這時候回家,衙役很快就會找到她家裡來, 你們這些周邊的住戶, 都會被帶去詢問。”
男人想著假如有人問他怎麼辦?咬死不認?
家裡搶來的散碎銀子, 跟那把看著值不少錢的琵琶, 還有他新做的, 被那個女人抓破,染上血跡的棉襖……
這些東西要怎麼處理。
穿著破襖的男人擰著眉頭思索, 不對……衙役知道這麼些?麵前的陌生男人說出他的秘密到底有什麼打算?
是想勒索他?或者揭發他?
破襖男人握緊拳頭, 他的眼中, 真人瘦弱清雋。
經年在田間地頭勞作的男人,感受著自己拳頭上的力量。
一個清瘦的男人,帶著一個五六歲模樣的小姑娘……
破襖男人他能將兩人都滅口, 小孩殺了挺可惜,賣給彆人家當丫鬟,當童養媳, 應該能掙一筆錢……
男人起了殺心的那一刻。
真人的眼神變了。
他眼神淩厲的望著麵前的人。
“你彆這麼看著我。”男人說道, 他想抬起手,一拳將真人打倒,但他恍然發現, 他的手抬不起來的。
不隻是手,他渾身上下都動不了了。
“怎麼了?這是發生了什麼?”男人說著,他渾身上下隻有眼珠子能動了。
“興許是凍僵了。”唐心幼笑著說道。
真人身上幸災樂禍的狡黠,她耳融目染之下,已經學了十成十。
旗袍女鬼依舊沒有神智的在掙紮,她想要從真人的手中逃出來,但是她做不到。
“你對我做了什麼?”男人問道。
外麵傳來靴子踩在雪地上的聲音。
沙沙——沙沙——
“是這家嗎?”
“就是這家,家裡隻有一個兒子了。”
“我們看著門前有兩個人。”
一列衙役簇擁著一個穿著朝服冠帶的男人。
“江大人。”唐心幼奶聲奶氣的叫道。
江大人作為一方父母官,在年節將至的時候,所管轄的地方,突然發生命案,對他而言,根本不是什麼好事兒。
“真人!”江大人一眼就看見真人。
“您在呀!”江大人連忙拱手:“這邊發生了什麼事兒。”
江大人與真人共事二十年了,這種命案夾雜惡鬼的事情,時常發生,江大人見怪不怪。
“這是犯人。”真人將麵前穿著破襖的男人推出來。
男人還是一動不能動。
“您用法術將他定住了?”江大人將手掌在破襖男人麵前揮了揮,確認男人確實眼珠還能轉。
江大人知道真人的手段。
“我倒是能將人帶回去交差,但您能細細說說,案件的細節嗎?我好做卷宗記錄。”
江大人紅警的看著真人。
真人說道,“他家裡有你需要的證據,仔細翻找以後,就能找到。”
“是!”江大人說道,往房間裡瞥了兩眼,江大人看見床上已經凍成冰棍小孩屍體……
“真人?這孩子是凍死了嗎?”江大人從來多愁善感,他的治下,有孩提在冬夜凍死,說不難受那才是假的。
江大人又羞又愧。
世道如此,但倘若他這個做父母管的,能好一些,再好一些……
這種殺人越貨,小兒凍死的事兒,是不是就能少一些。
江大人掩麵,一時間似乎有眼淚,但這不是他悲戚的時候。
“這具屍體青葉交由我來處理。”江大人懇求,喪屍他會儘量妥善料理。
這家母子太可憐了。
“啊啊啊——放開我,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旗袍女神智還沒有找回來,她凶悍地掙紮著,怨氣一點點變得深厚,濃重,不多時,她就從真人的手中掙脫。
她齜牙咧嘴,直直往破襖男人身上衝。
真人指尖一點,就將旗袍女人點住。
女人還在掙紮,“還兒子命來,還我兒子命來!”
她的執念就在兒子的死上。
“人死不能複生。”真人說道。
就連魂魄,也是小臉煞白的宿朝不言不語,雙眼靜默的望著真人。
“你在想什麼?”真人問道。
宿朝不會說話,不會寫字,平時會跟他溝通交流的人,也就隻有娘親。
這人看樣子並不和善,宿朝才見他一麵,心裡有些怕他。
“你母親不想你死。”真人說道。
宿朝隻是搖搖頭。
不知道是不讚同她母親的執念,或者他也不想死,或者他覺得生死沒有什麼關係。
“你想活著嗎?”真人問道。
一群衙役,江大人,破襖男人,裹腳女人,都看著真人,跟空氣對話。
但是挺他的意思是,這裡有人……
是誰?
是孩子,還是女人。
這可都是幾天才死的。
破襖男臉上的神態像是都要裂開了。
這世上是有鬼神的嗎?
如果有鬼神,他殺了人,是不是就會遭受到無儘的報複?
破襖男人大口大口的呼吸,他的心臟鼓噪著,他開始害怕了。
他想起旗袍女人哀求他時的樣子。
女人說,淚流滿麵,分明就是娼妓,她哭的像是處子**一般。
現在想想,那個女人不是為她自己哭喊求饒。
女人哭的是兒子,女人隻求他不要拿走那些錢,女人原本買來的那服藥灑在地上,混了雪水,已經不能要了,她哭著……她求著……
她想要拿著錢重新買一副藥給兒子服用。
她想要就會兒子的命。
手不提肩不能扛的女人,掙紮的時候,硬是把他的新棉襖撕破了一個洞,這個女人死了,變成了鬼,要是真的發起瘋來……
女人會做出什麼事情……
會不會讓他死的很慘……
男人動不了,一雙眼睛裡卻已經稱滿了恐懼,他不想死!
地方上的父母官是個仁慈的人,他殺了人,更多的可能是充軍,在邊境戍守幾年,就能活著回來了。
就算是殺人的事情敗露,他都未曾相識此刻一般害怕。
“救命——救命——”他在心底裡喊叫著。
裹著小腳的女人幾乎聽不懂現在發生了什麼。
鄰家文溫婉不與人結仇的寡婦死了,凶手是她的丈夫?
官府來拿人了。
她往後的日子,要像寡婦那樣過活了……
小腳女人簌簌流出好幾行的眼淚。
“怎麼會這樣!”女人舔了舔唇。
天上的雪不斷往下落,眼看已經落了厚厚一層。
“屍體不能教給你處理。”真人說道。
旗袍女人已經瘋了,她聽不進任何話,她隻想著殺死全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