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淚俱下。
真人二話不說，拿出一堆陰元符。
“就當是我買下了你的那塊地。”真人說道。
鬼王不是那種得了便宜賣乖的人，他識時務。
更何況那塊地方也沒寫他的名字，原本也是他一百年前，從彆人手上搶來的。
“多謝真人，早就知道真人高風亮節，威武不凡，從今以後我就是您的人……您的鬼了，你叫我往東我往東，叫我往西我往西！”鬼王當即臣服。
這個世道太亂了，能抱住一根大腿，活的能簡單一些。
真人也不管他的盤算，大肚子鬼王願意臣服，他能用到的時候，就用陰元符驅使，就像做生意一樣，錢貨兩訖罷了。
再後來，陰司地府的人就找來了。
衝著宿朝。
十多年前，宿朝被真人救下。
到現在，也該時回去的時候了。
但不能就這麼被帶回去問罪，真人周旋著，給宿朝拿下一官半職，在陰司多少積攢一些功德，往後位列仙班也好，投胎做人也好。
多行好事兒，功德到手，對將來總是有裨益的。
後來就是玄武臨世。
真人去斬了玄武。
原本想著，玄武已經死了，是不是天下能太平一些，明年唐心幼的生辰他可不想錯過了。
但……他的雷劫動了。
是一躍龍門，還是身死道消。
要是二十年前問真人這個問題，真人一定就儘人事聽天命，絲毫都不慌張。
但是現在看來……
他不想死，他還要看著唐心幼長大。
他隻能度過這一場劫難，飛升成龍神。
但他漏算了一點。
修羅道開，惡鬼肆虐人間的時候，他在彆處拚儘全力時候，唐心幼也沒有顧及自己。
唐心幼也在跟全世界開戰！
他的徒弟，跟他學了許多東西，包括犧牲。
等他的雷劫過了，再轉頭，他的小徒弟，已經沒了，他乖乖的小徒弟，沒有了……
心裡沒有一點底，沒有一點打算，什麼都摸不到，什麼都握不住……
成神的時刻，分明應該手掌天下，要風得風，偏偏他，像是失去所有。
他怒極——
分明沒有親眼見到，但他的夢中，都是小徒弟，被千千萬萬隻惡鬼撕碎吞吃。
從此碧落黃泉，再也沒有唐心幼。
天地四合之間，從修羅道中逃出來的惡鬼，有一隻算一隻，統統有都要成為真人手中，找回徒弟的工具。
旁人眼中，是真人大發雷霆，將四處逃竄的鬼怪儘數捉拿。
隻有真人自己知道，他是泄私憤，他是報私仇！
乾陽山下，碧落黃泉之中，尋覓唐心幼殘魂的陣法開啟，陣法龐大，開啟一天，就要數萬惡鬼的魂魄，作為能量供給。
真人不惜背上這些孽力，不惜入魔，不惜自己的性命，隻想保全唐心幼的一線生機。
各方勢力，陰司都發現真人的不同尋常。
詰問之聲，紛至遝來。
“真人，您此舉，有違天理循環！”
真人隻是站在陣法中間。
“天理循環，我小徒純良乖巧，天理循環之下，她就該是如此下場？”
“那這天理，不要也罷。”
拿到陣法，不講理，霸道至極。
隻要有人敢靠近，就會被陣法吞噬。
那些被真人拘住的惡鬼，在陣法之中，一點點消磨。
就連真人的血肉之軀，也被陣法吸食。
但用自己的身軀，供給陣法運轉，乾陽山這位逍遙肆意的真人，也在所不惜。
眾人看著，勸著，卻沒人能左右陣法。
隻能眼睜睜，目睹這位大能，在陣法中消亡自己。
“真人這是何苦！”
眾人無力回天之時。
乾陽山上那幾位，在與修羅道中逃竄出來的惡鬼爭鬥，身受重傷的道長，一一下山。
“你們就彆添亂了！”
眾人勸著。
但唐心幼的師兄們，像是都沒聽見。
他們甘願，用自己的血肉，代替真人的血肉。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一線生機。
唐心幼有一線生機，真人不惜自己性命，也要找尋的。
那真人的一線生機，就由乾陽山上，受過真人恩惠的他們來吧。
假使老天爺有眼，就該知道，此地，此處，都是良善之輩，都曾為蒼生灑過血。
……
陣法停止以後，還有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令所有圍觀著驚愕的是，乾陽山上這些瘋子，哪怕短胳膊瘸腿，昏迷吐血，卻沒有一個當場死了的。
就連他們斬殺惡鬼，積攢下的功德金光，都沒有缺憾。
身懷功德的人，將來就算是死了，在投胎，也是大富大貴，一生無憂無慮的。
眾人為乾陽山上這些蠻乾的人擔憂，害怕他們違背天理，要複活一個已經粉身碎骨的人，會受到上天的責罰。
沒人知道成功與否，重要的是，他們乾了這種事兒，上蒼還是留下了一線生機，真是一群命好的人。
一個個的肆意妄為，但在場沒有一個不羨慕他們的。
修羅道破損，是整個玄學界的事兒，他們的師父，師兄，師弟，徒弟……也都死在了那場給他們帶來滿身傷痕，鼻尖是血腥，腳下是血河的戰爭中。
他們也有想要複活的人，但是他們做不到。
能救回來，哪怕是一個，他們也會發自肺腑說一聲：“真好。”
真人也受了重傷。
似乎命懸一線，但從此，無論是誰，再也沒人見過真人。
反倒是後來玄學界幾經磨難，當真是無力回天的時候，總會有一人從天而降，像是天神臨凡，幫著眾人渡過難關。
有人猜過那是不是真人。
後來聽說，那是一位神明，一位無悲無喜的神明。
直到一百年以後。
江天隅從車中走出來。
他的眼神落在一個少女身上。
體質原因，他平素怕光，女孩還穿著一條反光的裙子。
可江天隅就是不能從她身上移開眼神。
他記不起來為什麼。
但是他知道，為了這一眼，他付出了絕大的代價。
隻看女孩一眼，他從心裡覺得，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