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順笑眯眯,深藏功與名。
“到底是年輕人腦子活絡。這用蚊蟲治痘的法子,從前隻是坊間聽說,經此一事,當載入醫書,為民造福。”朱純嘏老先生也坐在炕上喝茶。
此次隔離人口簡單,時間長了規矩也就淡薄下來。小阿哥喜歡兩位太醫,常請著一起吃飯喝茶扯閒篇。他倆都是出過痘的,也不怕傳染,一日裡足有四五個時辰跟八阿哥呆在一起,對皇阿哥的敬畏疏離被朝夕相處給擊了個粉碎。
就比如眼下,小豆丁扒著傅為格的大腿往上爬,要放在半個月前,傅大人可不得跪下來謝罪,如今也就嗬嗬一笑,將小孩兒抱到膝上。
“八阿哥今兒想學什麼字?”
小阿哥腦袋一歪,嗓門響亮:“蚊子!”
傅為格:……
朱老太醫撫掌大笑:“前日‘田七’,昨兒‘當歸’,今天就變成‘蚊子’了。可見咱們說話小阿哥都聽著呢,這怕是把蚊子也當成藥了。”
傅為格朝幸災樂禍的老前輩投去一個哀怨的眼神,然後在小阿哥的連聲催促下,擺了筆墨,在潔白的宣紙上落下兩個大楷:
蚊子。
又在右邊注了滿文。
八阿哥小手拿筆,半趴在炕桌上,一筆一畫照著寫。其實他前世行醫列國二十年,至少會寫四種文字的書法。不過眼下砍號重來,三歲小孩的手腕力量遠遠不夠駕馭筆力,那寫出來的字歪歪斜斜,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胤禩也不急,隻一遍遍慢悠悠地寫。力量要練,手上力氣起來了,對他練武也有幫助。點穴走脈這門功夫,他不打算就此丟下。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一個時辰。紅繡姐姐送來一碟豌豆黃和一碗人奶,示意休息時間到了。
八阿哥坐回到傅為格大腿上,捏著鼻子喝了那碗奶。
傅為格笑著顛了顛小豆丁:“至於這麼嫌棄嗎?”
“我是大孩子了,還喝奶嬤嬤的奶,會被笑話。”
“人奶滋補好克化。”朱太醫說,“旁人不喝是沒條件,有條件的——京裡頭有些老王爺還喝人奶呢。”
八阿哥皺皺小眉頭,嘟囔:“王爺喝人奶,貧兒無奶喝。”
這句話說得輕,隻有抱著他的傅為格聽見了。傅大人眼神閃了閃,沒聲張,隻輕聲湊在八阿哥耳邊:“阿哥是個好心腸,但這話可說不得,得罪人多了。”
小阿哥被他吹出的氣弄得耳朵癢,咯咯笑著在傅為格腿上打了個滾。“傅大人,把脈。”
傅為格歎了口氣,伸出左手放炕桌上,任憑小阿哥在手腕上摸來摸去。
“摸到了嗎?”朱太醫問。
“快了快了。”小孩兒說,名醫派頭十足的樣子。
哲嬤嬤的凶狠表情都繃不住了,紅繡更是已經低著頭,肩膀一聳一聳的。隻有小周公公還是原本笑眯眯的模樣。
“摸到了,是沉脈。”
“胡說,傅大人正當盛年,哪來的沉脈?依老夫看,這分明是滑脈。”
“滑脈,就是肚子裡有小阿哥的那種脈象嗎?”
“哈哈哈哈哈,”某個為老不尊的大笑,“誰說男人不能有滑脈了,吃得太好就會有滑脈,傅大人不如餓上一頓……”
屋外的雪又開始下,但蓋不住屋裡的歡聲笑語。這是臘月二十三,乾清宮傳來的意思,是讓八阿哥在東所過年,開春大好了再挪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注一:周平良改名,是為了避諱“良貴人”。他是皇帝的太監的時候,不需要避諱;到了八阿哥身邊,畢竟良貴人是生母。
注二:蚊子叮咬有助於天花痘疹成熟,原本是清朝名醫葉天士的奇聞逸事,在這裡借用。
注三:前麵說的湯頭歌,原本成書在康熙晚年。
反正很多和史實不符合的,中醫全靠百度,大家看個樂子,不要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