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小餐廳倒也不甚確切, 隻見這是一間約三十平的屋子,方方正正很是明朗。
朝南的一溜大窗都是新糊的窗紙,上頭貼著兩張超大幅的紅色窗花,左邊是雲龍降雨, 右邊是盤龍吐珠。今年是龍年呢。
南窗下有一張鋪羊絨的矮榻, 絨毯從榻上一直垂落到地麵。榻邊散落著搖搖椅、學步車、小木馬之類的玩具。
而正對的北窗下是一個圓邊博古架, 上頭是各色輕木頭磨成的花瓶, 瓶中插著這個季節的梅花, 又古樸又有自然。
屋子正中是一張隻有六七十公分高的小餐桌。餐桌雖矮,但麵積可不小,上麵滿滿當當十多個盤子, 都是糕點奶糊果汁一類。兩個小豆丁相對而坐, 勺子伴隨食物齊飛, 吃成了一個災難現場。
看到胤禛和胤禩走進來,奶嬤嬤們連忙請安問好,同時將桌上的狼藉遮掩一二。
可惜已經晚了,該看到的兩個阿哥都看到了。
“呦, 在吃點心啊。”四阿哥招呼道,眼睛裡掛上了笑意。
嘴唇周圍糊了整整一圈黃白色奶酪的胤祥朝他四哥揮了揮勺子,努力一副乖巧樣。“四哥。”配上他慘不忍睹的衣襟和殃及池魚的桌麵和地麵,這份乖巧顯得搖搖欲墜。
“四哥,弟弟笨。”比十三阿哥大半歲的十二格格試圖告狀,“餑餑灑了。”
四阿哥聞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小丫頭自己還不是果醬吃到了眉毛上。半斤對八兩, 也好意思說十三。
八阿哥胤禩卻是個妹控,笑著給她捧場:“妹妹真厲害,都不會灑餑餑了。”
十二格格自出生後一直在永和宮, 並不認識八阿哥這個陌生的小哥哥。“你是誰呀?”
“這是你們八哥。”胤禛說。
“八哥好。”十二格格小手在大腿上一擺,小寶寶式萬福禮。
胤祥的語言能力和理解能力還沒有姐姐那麼好,但嗓門響亮:“八哥!”
“哎呀,不知不覺間,宿主也是大哥哥了呢。”係統在兩個小寶寶頭上來回橫跳,還不忘偷點奶糊吃。
胤禩心裡也高興,但他沒準備見麵禮,於是撥開係統,自己也來了兩個摸頭殺。“十二妹,十三弟。”
互相見完禮,嬤嬤們收拾掉餐桌和小主子弄臟的衣服。十三阿哥就被抱到了胤禩跟前。
八阿哥給這個同樣是宮女所生的弟弟摸了脈,又檢查了筋骨,最後讓小係統來了個全身掃描。
“如何?”四阿哥問。
“十三弟長得好。不光可以種痘,以後習武也是一把好手。”
胤禛心裡高興,立馬張羅著給十三剃頭。“那何時請痘疹娘娘呢?”
“後天正月二十三,就是吉日。”胤禩說,“其實種痘是醫家的事,本不必求神拜佛。但若是章佳庶妃想討個吉利,撒些豆子抄卷佛經也無可厚非。”
在這個問題上胤禛卻很堅持:“總歸是要心誠,才能凡事順利。”
八阿哥本想說誠不誠在心裡,可不是做些奇奇怪怪的儀式請一些奇奇怪怪的神明。然而他知道人與人之間的觀念差彆不是可以輕易抹除的,作為一個成年人,求同存異能夠避免許多不必要的爭端。
於是他隻是笑了笑,將這個話題扯開。“說起來,十二妹妹不種痘嗎?”她是德妃的親女兒四阿哥的親妹妹,沒道理能記起異母弟弟胤祥種痘,卻放她自生自滅的。
四阿哥的眼睛裡閃過一道異樣的光,他沉默了幾秒,道:“本也準備帶她一道的,然而德額娘溺愛,覺得她年歲小,再等兩年。”
雖然話是這麼說的,但四阿哥的情緒明顯不太對勁的樣子。於是小八忍不住悟了一悟。然後他就悟了。德妃該不會是信不過他種痘的技術,所以拿十三阿哥試一試吧?要是十三阿哥和十三格格都能順利過關,再讓親生女兒十二格格去也不遲。
這……怎麼說呢?
“也是人之常情。”胤禩笑著說,更多的是安慰胤禛。
但四阿哥依舊是有些煩躁的樣子,可能是覺得他又雙叒叕在八弟麵前丟了麵子。四阿哥今年十一歲了,有了越來越多的煩惱和壓力。
“我總覺得不應該這麼做人的。”胤禛板著臉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且胤祥是她養子,當一視同仁。”
胤禩忍不住撓了撓頭,似乎十二格格也不是一個好話題。沒關係,在哪裡跌倒,他就換個話題再爬起來。“四哥,後日我會跟十三弟和十三妹一起隔離,一個月後他們好全了我再出來,到時候功課可就麻煩四哥了。”
這回八阿哥總算是找對了方向。四阿哥的注意力被轉移,很是詳細地告誡他道:“你也莫要偷懶。《大學》是必須要抄完的。用正楷寫一百二十遍,且背得滾瓜爛熟,能說出釋義才可以。接下來是滿語,你也學了許久了,所有字母都該練會了吧。你將每日裡嬤嬤與宮女的對話用滿文寫下來,要寫三百句不帶重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