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十一歲的冬天(1 / 2)

夏季的草原上雖然獵物豐盛, 然而短時間玩耍還可以,長期居住就比不上繁華有趣的北京城了。小八爺拉起帷帳開始種痘的時候掐指一算,他出來已經半個月了,心裡麵還真有些掛念額娘和妹妹, 尤其他額娘還懷著孕。

這麼一想, 小八爺就開始緊趕慢趕地乾活。他想快些將這些喀爾喀王爺給種上痘, 然後快快地回家。於是僅第一個晚上,八阿哥就接種了二十多人, 比朱老太醫和三個醫士加起來種的都多。

晚上熬夜了, 第二天就起得晚了些。待到姚法祖在正常時間點來找他的時候, 小八爺還在擦臉漱口。

“八爺, 今兒一早就有好消息,你聽不聽?”見八阿哥身邊隻有相熟的下人,姚伴讀就開始“你”來“你”去地說話了。

小八爺吐出一口漱口水,撩起衣擺坐到餐桌前,徒手拿起一個包子。“快講。”

“昨天你不是狠狠地落了那噶爾臧的麵子嘛……”

八阿哥歪頭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噶爾臧”是“三姐夫”的名字。唉, 說起來蒙古人的名字真是重複率很高了, 噶爾臧和噶爾丹相似都是小意思,喊一聲“班第”會有十多個蒙古王公應聲的,相比之下小郡王那個長長的“敦多布多爾濟”真是很有辨識度了。

“哦,哦,他被落了麵子, 然後呢?我平時都很好說話的, 但那家夥,我真看不上眼,就是可憐三姐姐了, 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姚法祖哈哈大笑:“你知道他含恨回去後發生了什麼嗎?他提刀將帳篷裡的六個女奴都給砍了,還有兩個守在門口,大聲呼救才躲過一劫。昨晚喀喇沁的營地裡可熱鬨了,篝火亮了一夜。”

“臥槽!”小八爺扔了包子跳起來,“此等暴虐之人,一定不能讓三姐姐嫁給他!”

“八爺穩住。”小夥伴將半個包子遞回給他,“皇上已經下旨削了他的貝子頭銜,交給喀喇沁郡王管教了。”

八阿哥這才緩緩坐下,繼續吃他的早飯。“那我阿瑪可有說三姐姐的婚事?”

“這才是昨晚的事,聖旨下來哪有那麼快?不過我估計著,這樁婚事黃了。”

“黃了就好,”小八爺咕噥,“也不枉我被人記恨一場。”

因為高興,這天早上八阿哥多用了兩碗碧粳米粥。

而另一頭的康熙卻覺得糟心了。前腳他才跟八兒子說好色隻是小毛病,對大清忠心最重要,後腳就被內定的三女婿給打臉了。皇帝的營帳還在呢,民族大團結的氛圍還在呢,說殺人就殺人,這要是還把公主嫁給他,不說後宮的娘娘們會鬨得他日夜難安,就是民間的流言都會說皇帝不管女兒死活了。

沒錯,皇帝是一種利益至上的政治動物,但皇帝就不要名聲的嗎?

真是越想越氣。

“烏梁罕氏噶爾臧,上不能替朕分憂,下不能愛護子民,中……中間與同齡人布庫,也沒有傳言中那般勇武,這種人真的能繼承喀喇沁郡王之位嗎?”康熙用一種冷淡的語氣說出上麵這句話,嚇得喀喇沁郡王連忙跪在地上磕頭請罪。

皇帝此時在帳篷裡,所穿不過家常衣服。但他步履的沉重,卻讓人心尖發顫。康熙一步一步走到喀喇沁郡王的身邊,抬手將他扶起。

“卿這些年的忠勇和功勞,朕都記在心上。”中年帝王沉穩的聲音說道,“你放心,公主還是會下降在你家,但不能是噶爾臧。”

“明白……明白。”喀喇沁郡王一邊笑一邊哭,臉醜得沒眼看。換繼承人,必須得換繼承人,換了繼承人還能有富貴可享,若是不換,分分鐘喀喇沁郡王降成貝子你信不信?

被兒女親事困擾的康熙對於留在草原上打獵意興闌珊,兩日後就宣布啟程回京。回京之前,他還不忘給京城的姑姑固倫淑慧長公主去信,叫她好好管教孫子□□袞。若是敢當第二個噶爾臧,康熙就敢換第二個女婿。

且不說淑慧長公主收到信後是如何雞飛狗跳,小八爺的種痘工具人生涯是順利的。

除了那個穿八阿哥皇子朝服的七歲小汗王發了高燒外,其他喀爾喀蒙古王公都沒經曆什麼不良反應。乃至於當小八爺宣布他們已經不會得天花的時候,很多人還不相信嘞。等到好不容易說服他們相信了,蒙古人又自行腦補了一堆疫苗的神話版本。什麼“大清皇帝得到了佛祖賜下的秘方”啦,什麼“神奇的白色漿液是從白象的糞便中提取的”啦,不一而足。

八阿哥:你們開心就好,爺回家去了。

惜彆了他看好的“四姐夫”小郡王,八阿哥包袱款款地踏上了回程。他原本還想帶著小郡王回京城的,沒想到人家心裡主意正得很。

“我得有些功勞,有些擁躉,才能入皇帝的眼啊。”小郡王說。

世上的事就是這麼寸。溫柔內向的三姐姐,小八希望她能有個如意郎君,然而偏偏又好看又端正的駙馬,屬於把老公當奪權工具人的四姐姐。

小八爺靠在馬車的車壁上,突然又有了想寫詩的衝動,於是他翻出良嬪的曲譜,挑了首有馬頭琴參演的曲子,開始填詞。世事無常,紅顏薄命,莫過如是。

就這麼頹廢到了京城,遠遠的,就看見城門上張燈結彩。於是八阿哥也就散了那頹廢的心思,跟路人打聽道:“老伯留步啊,京裡這是有什麼喜事嗎?”

八阿哥回京輕車簡行,沒擺什麼皇子的排場,車也是普通的青布馬車,因此完美融入老百姓中間。那老伯看他綾羅綢緞的穿著,隻以為是哪個富家公子,於是興高采烈地回答道:“小爺,今年皇家要辦三場喜事嘍。二公主、三爺和四爺。您看城門上拉紅綢,那是佟家布置的,三爺今兒去佟家行‘問期’禮。”

三哥的婚事流程這就走起來了嗎?

八阿哥心裡訝異,然而經曆了“三姐夫”的糟心事後,他覺得嫂嫂們再怎麼,也不會到五大三粗動輒殺人的地步。所以八阿哥心裡還是替哥哥們高興的。之後的半年時間就在一場接一場的喜事中快速滑過去了。

皇阿哥結婚很盛大的,老大結婚的時候大家還小,隻在正日子裡吃了一餐席。如今到了老三老四這裡,胤禩才知道正日子之前福晉娘家要擺訂婚宴、謝恩宴,結婚時有好幾天的流水席,正日子之後要擺回門宴,成婚滿一一個月了還要擺一次家宴,這還是老三老四沒開府,不需要擺溫鍋宴。

所以啊,皇子皇女結一次婚,沒兩個月流程走不完。三個哥哥姐姐在一年內成婚,可不是就把半年時間耗完了嗎?反正禮部和欽天監是被折騰得腳打後腦勺。

眨眼北京就入冬了,紫禁城的上空再次飄起白色的雪花。即將十二歲的八阿哥終於開始了青春期的二次發育,半年裡躥高了七公分,身形脫離了孩童的範疇,隱隱有了挺拔的身姿。他披著紫黑色的厚鬥篷,牽著一個矮矮的紅鬥篷,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走在積了薄雪的宮道上,後麵是兩長串的宮人。

昆昆今兒很高興,雖然還是話少,但走路的時候蹦蹦跳跳,踩得積雪咯吱咯吱響。即將六歲的小姑娘沉迷踩雪的聲音,都沒有喊“額娘”。

十天前良嬪進入臨產期,便跟皇帝求了恩典,讓八公主跟著親哥去住。從那個時候開始八爺就帶著妹妹同進同出,就連出宮都沒有落下她。小姑娘一開始還會想媽媽想到睡不著覺,這兩天好像也漸漸習慣了。跟著哥哥也很開心噠,跟著哥哥有活的大黃牛看。

哦對了,這隻大黃牛就是種痘所裡養著試驗牛痘的。八阿哥準備在明年“第一屆名醫巔峰論壇”上把第一代的牛痘拿出來,目前來看進度還算喜人。

不過今天下雪,考慮到八公主的年紀,八爺決定不出宮了,去阿哥所找新婚燕爾的四哥談事兒。

他們走到四阿哥的院子的時候,毛茸茸的兜帽上已經積了雪,用手一拍,外表濕漉漉一片。倒是進了屋裡,有暖氣撲麵而來,周身立馬一陣回暖。

“四哥。”八阿哥先替妹妹脫了披風,而後才在周平順的幫助下脫了自己的。兩件上好的兔毛綢麵披風被放到了暖爐上烤著。

四阿哥一身嶄新的居家長袍,圓形的暗紋盤成福字,看上去又舒服又好看。於是胤禩說話的語氣就有些羨慕:“四哥到底是成家的人了,都有福晉給張羅衣裳嘍。瞧瞧這料子,瞧瞧這做工,到底就是不一樣哈。”

四大爺用扇子敲敲弟弟的狗頭。“貧嘴啥?你找個屋裡人就什麼都有了。”

“那就不必了,我練童子功的。”八阿哥擺手,一臉敬謝不敏。

“你啥時候練童子功了?”四阿哥胤禛疑惑問。

咦,你還當真了啊?這下就換八阿哥不好意思了。“我開玩笑呢,然而我練的功夫要養精氣是真的。”

“如此倒也罷了。”四阿哥低下頭,跟八公主打招呼。聽才到自己腰部的小姑娘軟軟糯糯喊“四哥”,冷硬的臉上也露出一個柔和的弧度,吩咐蘇培盛給八公主準備熱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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