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一天的顧秋回到大棚房時,多數人已經回來了,大棚房內外鬨哄哄的,汗臭味和衣服發酵發餿的氣味混合在一起,空氣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顧秋把自己吃飯的家夥放到床鋪底下,趕緊去隔壁姚大媽那領自己的那盆土豆。
姚大媽捶著自己的腰,唉聲歎氣:“小顧這些天回來得越來越晚了,不等你回來,我又不好走開,你說這一盆土豆都快能收了,要是出個岔子可怎麼辦,我就隻能坐在這一直等一直等……”
顧秋連連給她道歉,遞過去一塊硬幣大小,用乾玉米葉包著的粗糧餅乾,姚大媽臉色這才緩和了一點,露出笑來。
她給人看顧盆裡的蔬菜,每盆每天收一點吃的,聚少成多,收入倒也不錯。
顧秋的這一盆是土豆,長得十分茁壯,顧秋小心翼翼地挖開一點土,看到裡麵淡黃色的土豆皮,心裡就踏實了不少。
如今食物欠缺,一天到晚地乾活也填不飽肚子,家家戶戶都要想方設法開墾點土地出來種植,基地也鼓勵人們自己種點吃的,哪怕是幾顆青菜幾根蔥也是好的。
但有種東西的,自然也有偷東西的,這些可以吃的東西,一個看顧不到,就被人給拔去啃了。
顧秋獨來獨往,白天要去上工,實在照顧不上,所以就一直沒種。
但隨著工作餐分量越來越少,五兩的飯菜,往往到手二兩都不到,還儘是些湯湯水水的,工資糧也總是拖欠,顧秋實在被餓怕了,所以也搞了一盆土,種起了土豆。
她從小種花種草都很容易活,現在種土豆,也完全沒有彆人發不了芽、長不好、蟲害病這樣的煩惱,一個小土豆種下去,不到三個月就已經快要能收了。
顧秋暗暗想,最好還是進農業園工作,那裡工作穩定,賺得也比較多,就是難進,自己一點門路都沒有,隻能指望這盆土豆能長得又大又好,當自己的敲門磚。
可是剛這麼想著,右手就隱隱作痛起來,她看向有些畸形的右手腕,眼神暗了暗。很早之前,她就想過靠自己這奇異的種植天賦生存,但她剛展露了一點點能力,就被人廢掉了右手。
那個看不清臉的人踩斷了自己的手,還警告自己不要再種東西,否則下一次就是要她的命了。
顧秋抿了下唇,眼裡閃過一絲陰霾。
那人到底是誰,她從未和人結仇,唯一看她不爽,見不得她好的,也隻有繼父的那對兒女了,尤其是繼妹柳若顏,從一開始就對她抱有極大的惡意。
顧秋抬起頭,看到那些樓房上,家家戶戶陽台窗台都種了蔬菜,還有養蘑菇的,有用籠子養小雞、兔子甚至田鼠的,到時候稍微處理下就是一道難得的肉菜。
如果家裡帶著樓頂的天台,那就更好了,運幾大袋土上去,就能在天台上種菜,地方大、日照足,還不用太擔心小偷。
顧秋眼裡露出深深的羨慕之色,她原本名下也有幾套房子的,其中有一套130多平帶個大天台,而且是在基地政府邊上,現在那裡是黃金地段,治安是最好的。
可是那幾套房子在末世之前,就被她媽偷偷賣掉了,為了討好柳若顏。
顧秋抱著土豆盆回到大棚房裡,把土豆放在床頭的櫃子上。
大棚房也分等級,顧秋住的這個大棚房是條件比較好的,至少不是大通鋪,每個人一張九十厘米的床,床邊有大約一米的私人區域。
顧秋弄了幾塊窗簾布,將自己的床位和私人區域圍了起來,勉強能得到一些隱私空間。
然後又陸陸續續弄了些床頭櫃、小桌子、小凳子回來,勉強也把日子過了起來。
顧秋拿出自己的飯盒,裡頭是她剛從工地上領來的晚飯,一個小小的玉米饅頭,質地粗糙,一捏就癟了,幾塊煮得稀爛的白菜梆子,剩下都是湯水。
這就是五兩飯票換來的,顧秋的工作是C等工,除了每個月的工資,還管兩頓飯,每天發兩張五兩飯票,隨便吃不吃,反正飯票當月有效。
有一段時間,這類飯票在整個西武縣屬於流通貨幣,但現在不一樣了。
基地裡的食物越來越少,這飯票彆說做流通貨幣了,說不定今天還能兌換到二兩食物,明天就隻能兌換到一兩,後天就連口刷鍋湯都兌不到了。
顧秋今天兌換到的工作餐,就比昨天的又要少一些。
她拿起那個玉米饅頭,珍惜地一口口吃著,吃得很認真。
“你們聽說了嗎?膠囊旅館又出事了。”簾子外頭,人影晃動,人們走來走去,隔壁床的人在說話。
“出什麼事了?”
“半夜被人放了毒氣,那些膠囊房被人從外麵鎖死,裡麵的人根本出不來,活生生被毒死在裡頭!”
顧秋一頓,嘴裡的饅頭一瞬間都沒味道了。
半年前,她也是租住在那種膠囊旅館裡的,那裡以空間獨立、整潔、隱私有保障為宣傳點,一個膠囊房一米二寬,一米五高,門一關就是一個小小的房子,除了能睡覺,還能放不少東西,最重要的是比較安全,不用擔心睡著睡著突然有人爬到你床上。
然而有一天,她的膠囊房被人從外麵鎖死,外麵還著了火。
她差點就被燒死了!
後來死裡逃生,她就對那種狹小的密閉空間產生了恐懼,再也不敢住膠囊房了,才租了這種大棚房。
隔壁還在說:“什麼人這麼缺德啊?”
“還能是誰,那些‘洗牌黨’唄,整天不乾人事,說什麼世界在洗牌,人類要接受自己的命運,不要負隅頑抗了,就該主動就死!一群神經病!”
“唉,又是這些人。”
半年前的事故,也被定義為“洗牌黨”的惡性襲擊。
顧秋忽然頓了下,腦海裡隱隱閃過什麼,她從小桌子的桌肚裡拿出一支缺了筆蓋的圓珠筆和一個小本子,在上麵寫下一個個日期。
被踩斷手,是在兩年前的2月3日。
兩年前的8月3日,她遭遇搶劫,被捅了兩刀,靠裝死蒙混過關。
去年的2月3日,她的工友生病,她被傳染,發燒到四十度,被認為有可能感染了喪屍病毒,被拉去隔離,醫生給她掛了一瓶葡萄糖鹽水維持生命,沒想到裡頭摻入了彆的藥劑,她差點被毒死。
去年的8月3日,她在修築防屍牆時,腳下架子鬆動,她差點摔下去,被防喪屍的尖刺路障紮個透心涼。
而今年的2月3日,也就是半年前,她差點被燒死在膠囊旅館裡。
顧秋怔怔地看著這幾個日期,後背一陣陣發寒,雞皮疙瘩瞬間爬滿全身。
這兩年的數次生死大劫,都發生在這兩個日期,會是巧合嗎?
如果是人為,會是柳若顏嗎?
可在她斷手後,柳若顏就和柳家一起,從這個小地方離開,去了大基地,難道柳若顏還留了人在這裡搞她?
隻要想到有一個人在暗處盯著自己,每隔半年就要殺自己,顧秋就不寒而栗。
忽然想到什麼,她唰地一下拉開簾子,問隔壁床正說話的兩人:“今天是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