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樘看到它,眼睛亮了起來,充滿了熱切,但下一刻就搖頭失笑:“您……怎麼成了這副樣子?我早就說過,選她是您最大的錯誤,我已經來到您的麵前,但她卻還什麼都不知道,她沒有能力讓您強大,又沒有儘心守護您,她根本就沒有資格侍奉您。”
兔子用一種無波無情的眼神看著他,過了片刻,兔子開口,卻是口吐人言:“哦,我樂意。”
謝樘的笑容一僵。
她哪怕是個廢人,我也樂意選她。
這話裡明晃晃的意思,險些讓他一口氣咽不下去,所有的自信從容和涵養,都快繃不住了。
“可是現在可不是您樂不樂意的事了。”
兔子看著他:“看來你已經恢複記憶了。”
“一直就隱隱約約有些零星記憶,兩天前徹底恢複了,雖然晚了點,但也不算太晚,這是我第二次,向您證明我的實力了。”
兔子並不說話,謝樘的笑容漸漸淡下來:“難道這一次,還是要我做絕嗎?”
兔子偏了偏頭,兩隻大大的耳朵晃了晃:“我早就說過,你不是我緣定的人。”
謝樘眼裡透出一絲森黑的冷然,接著又溫煦地笑了起來:“我不是沒關係,我為你準備了一個人,她叫駱幼山,你見過她嗎?我排過她的八字,她比顧秋更適合你。如果你覺得這人不合眼緣也不要緊,我還準備了好幾個,到時候我幫您變強,把這世界重新變成美好的樣子。”
至於那些不方便從小控製起來的,他早已讓人解決掉了。
靈所有的選擇,都在他手上,它隻能和他合作。
兔子道:“我已經有了最好的。”
“你到底看上她什麼了?為了救活她甚至不惜扭轉乾坤。可我殺過她一次,就能殺她第二次!而您恐怕不能再救她第二次了。”
兔子仰頭打量了他一眼:“你比當初更強了。”
“那您應該明白,我一個念頭就能殺了她,甚至毀掉西武縣,毀掉您的立身根本,也不是做不到,我想做的事情,誰都攔不住。”
如果不是擔心它玉石俱焚,他恢複記憶後,第一個要殺的就是顧秋。
謝樘居高臨下看著這隻兔子,身後仿佛凝聚著森森黑氣,讓他這張俊美無雙的臉,陡然變得陰寒起來。
那是兩輩子的執念,他若得不到他想要的,寧願拖著這個世界下地獄。
……
茶水間裡,莊雪麟握著顧秋的手:“我外家姓謝,我的母親和她姐姐,也就是謝樘的母親,容貌各有千秋,據說是當時那一代人中之最,被稱為謝氏雙珠。”
顧秋微微張嘴:“我還以為這種情節隻有電視裡有。”她看看莊雪麟的臉,點頭,“不過也不難理解。”
怪不得這兩人都長得數一數二,原來是都隨了母親。
莊雪麟笑了笑,繼續說:“謝家沒有什麼能人,但祖上據說出了不少文人,所以也算是書香世家,和莊家有舊,老人們就定下了兒女親事,原本定的是謝樘的母親和我父親,但謝樘母親不滿自己隻能配次子,據說是想接近我大伯。”
顧秋:“啊!”
“我大伯是家中長子,以大家族的傳統,長子的婚事,是整個家族的大事,絕對不能馬虎,而謝家家世上,終究是差了一籌。”
並且以謝樘母親的品性,莊家這邊也是看不上的。
據說後來也是鬨出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為了平息事端,莊大伯很快娶妻,而莊謝兩家的婚約,為了兩家顏麵,也沒有退,隻是對外說定的是謝家次女,同年,莊慶叡和莊雪麟的母親便也結婚了。
莊雪麟想起上輩人的事,目光沉了沉,準確說起來,莊大伯莊慶叡以及姑姑莊沁安的婚事,都是老人為了維係家族顏麵,或為了所謂的承諾、還情定下來的,這大約也是三樁婚事都沒有好結果的原因。
莊大伯結婚後,很快誕下長女莊雪風,謝樘的母親自負美貌,卻被莊家跟臟東西一樣防著躲著,氣不過之下,索性放開了,不知道和誰懷了孩子,生下來就是謝樘。
生下來又不養,隻丟給謝家,自己繼續紙醉金迷,周旋於各個男人之間,無數男人拜在她的裙擺之下,但她卻從不為任何人駐足,十足十是萬樹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據說還去糾纏過莊大伯,莊雪麟不知道其中細節,隻知道當時莊大伯母正懷著二胎,被氣得直接早產,坐完月子就要離婚,雖然最後沒離成,但也分居了。
這也是莊雪風厭惡謝樘的原因之一。
顧秋無聲地撇撇嘴,妻子能被氣成那樣,而且這麼一個看中名聲的家族,居然容忍長媳分居,恐怕那莊大伯身上,也不是很清白吧。
莊雪風該恨的,應該是她親爹才對。
“因為這事,莊家向謝家施壓,謝家便把我那位大姨送出了國,而謝樘據說與道法有緣,被送去山裡修行了。”
這顯然是被遠遠送走,有緣什麼的,八成是托詞。
這麼看來,謝樘小時候也挺慘的。
顧秋忽然想到什麼:“有這樣一個姐姐,那你媽媽……”
莊雪麟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隻是垂眼捏著顧秋的手指:“大約是有些不好過的。”
莊雪麟的母親在莊家開始幾年是不大好做人的,但謝樘母子被送走之後,事情被慢慢壓下來,莊雪麟母親的日子便也好過了起來,夫妻倆感情一點點變好,後來莊雪麟出生,情況就更好了一些。
可惜好景不長——
“嗯?發生什麼了?”
莊雪麟微嘲道:“我出生後不久,我大姨又從國外回來了,是大著肚子回來的。”
依然不知道是誰的孩子,生下孩子又是扔給謝家養,自己又快活去了,接著沒多久,再次懷孕。
這個人就像著魔了一般,熱衷起生孩子來,幾乎一年生一個,誰勸都沒用,不讓她生,還會偷偷躲起來,把日子搞得一塌糊塗也要生孩子,但生了孩子又不養,隻丟給謝家養。
這些孩子的父親都不知道是誰,有的孩子沒養住,夭折了,有的養住了,反正謝家老太太就成了給女兒養外孫的工具人,本來是一個生活富貴悠閒的老太太,生生被女兒和那些孩子折磨得心力交瘁。
謝家的名聲也被敗光了,謝樘母親變成了圈子裡人人嘲笑鄙夷自甘墮落的生育機器。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七八年,謝樘母親足足生了八個孩子,身材沒了,容貌沒了,健康也沒了,整個人都垮了,人不人鬼不鬼的,被當做流浪漢被警察送回來。
謝家把她送進了精神病院,但突然有一天,她清醒了過來,麵對這些年來自己失心瘋般做下的一切,整個人都崩潰了,從醫院裡逃了出來,殺了所有孩子,隻除了在山上的謝樘逃過一劫,最後放了一把火,在謝家老宅裡**而亡。
謝家老太太受打擊太過,沒幾天就去了,謝家其他人覺得抬不起頭做人,加之老宅也燒沒了,便移民國外,好好一個百年書香門第,以如此屈辱的方式銷聲匿跡。
顧秋聽得呆住。
這什麼急轉直下的情節?
聽著就很不正常?
她小心問:“是不是被算計了?”
莊雪麟搖頭:“我也這麼懷疑過,但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一點,”
顧秋摸著下巴思考起來,莊雪麟卻看著她。
顧秋眨眨眼睛:“你看我乾嘛?”
“你聽到我大姨的事,沒什麼想說的嗎?”
“說什麼?”
“她是精神病,是殺人犯,而且病得很荒唐,殺的都是自己的孩子,而我是她的侄子。”
顧秋一點點明白過來,試想想,如果陳婭蘭有個姐姐,做出了和莊雪麟大姨一樣的事情,顧秋肯定也會被認為可能遺傳到瘋病,更何況這個瘋子發病之前就離經叛道,勾搭有婦之夫,名聲極差。
去上學估計都會有家長找到老師,說不讓孩子和她一個班級。
想想就挺窒息的。
男孩子的話,可能不會被名聲影響,但瘋女人的侄子這個標簽,就夠他受了的。
莊雪麟小時候,肯定過得很不好吧。
“所以,莊雪風說謝家的事是你的減分項,是這個原因?”顧秋終於是搞明白了,她一陣無語,握住他的手,認真地看著他說:“她是她,你是你,她怎麼樣,和你有什麼關係?我控製不了彆人的想法,但在我這裡,我是從你這個人身上認識你的,而不是靠彆人認識的你,彆說隻是一個大姨了,哪怕你爸媽都是瘋子,也代表不了你啊。”
“你不怕?”
“怕什麼?怕你什麼時候真的瘋起來,打我殺我嗎?”顧秋笑了笑,眼中儘是自信和狡黠,“那你也得打得過我啊。”
莊雪麟久久凝視著她,然後俯下身抱住了她:“顧秋,謝謝你。”
顧秋拍了拍他的後背:“我不是說了嗎?我還擔心我遺傳到了我父母的自私和愚蠢呢,現在我們扯平了。”
……
金桂園天台。
一人一兔隔著一道欄杆對峙著。
沉默了許久,兔子才幽幽地說,聲音是男女莫辨的幽深低沉:“對,你想做的事情,誰都攔不住,你想報複的人,也不會有好下場。”
謝樘一頓。
然後笑了笑:“果然什麼都瞞不過您。”
這一世,他自記事起,就隱約帶著點前世的記憶和能力,所以當他稍微大一點,就沒讓那些人好過。
他那個母親,自負美貌,生而不養,隻顧自己瀟灑快活,最後居然能在國外嫁個好人,過上好日子,於是他讓她餘生都在生孩子,最自得的美貌被自己親手給摧殘了,從女神的神壇上摔下來,昔日追捧全成了唾棄。
謝家老太太不想養外孫,對他滿是不耐和厭惡,結果卻因為外孫數量太多,生生累死、被女兒氣死。
謝家將名聲看得極重,把他當成汙點,他有慧根不假,但謝家卻不知道這一點,不過是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把他送走,所以他讓他們以名聲掃地收場。
這場報複,曆時近十年,夠狠,夠痛,也夠耐心。
至於他那位好表弟,前世他是多麼的風光啊,莊雪晉不及他十分之一,直接跳過父輩成了莊家的支柱,最後更是把他逼上死路,所以,這一世,他讓他成了被放逐被鄙夷的棄子。
謝樘笑道:“您既然知道這些,就該知道,他們都鬥不過我,前世就不行,今生我提前做了這麼多布置,積蓄了這麼多力量,就更無人能攔我。和我合作,我們共創一個靈氣複蘇的新世界,不好嗎?”
兔子轉過身,踩了一個什麼按鈕,一個大棚自己後退、疊起,露出裡麵高高低低的蔬菜架,甚至還有一個豌豆架子,那豌豆正開著白色、紫色的花,在陽光下搖曳生姿。
謝樘看著它的動作,道:“你要是喜歡種這些東西,我也可以幫你種。”
兔子像一個老農,在蔬菜間巡視著,然後問了一句:“你準備怎麼處置顧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