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的羅賓中,提姆.德雷克是不同的。
不像出身市井、親眼目睹父母死亡的迪克,不像無依無靠、淪落為流浪兒的傑森,也不像從小就被母親扭曲教導、險些誤入歧途的達米安。
他曾經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曾經在溫柔的世界中長大。
優渥的生活、良好的教育、可觀的產業、溫暖的家庭,讓他能夠心智健全地成長,也塑造了他比其他羅賓都要正常的世界觀和價值觀。
因此,在成為羅賓之後,他永遠都是最冷靜克製、最恪守規則的那一個,以羅賓的協助工作和調查工作來說,他做得比迪克和傑森都要出色。
相比於蝙蝠家族其他人來說,他的手段向來都較為溫和,他從不對罪犯做出過激行為,也從不會衝動行事,最讓布魯斯信賴……
——直到親眼看著執念中的女孩在他麵前被折磨虐待。
有那麼一瞬,他甚至向命運卑微地乞求,乞求用一切來換她。
被迫噤聲、卑躬屈膝、彎下脊梁、被人踩在腳下被人嘲諷——哪怕是讓他現在去死,隻要能讓她平安。
隻要能讓她活著逃出去,隻要她還能繼續微笑下去——他什麼都願意去換,他什麼都願意放棄!
命運沒有回應他。
根深蒂固的世界觀、對整個世界的善意和溫柔、對人性的期待和認知一瞬間全都化為了烏有,牢固的思維宮殿轟然坍塌,在破碎的塵埃中,他墜入深淵。
暗夜之下,漆黑的換衣室內,黑發青年麵色漠然地湊近麵前的血人,一字一頓:
“在保羅.法爾科內的手下苟活到八歲,甚至快要到活不下去的地步——已經不是□□事故可以解釋的了,而是那個男人是個戀-童-癖。”
這句平平淡淡的分析尚未說完,在他麵前的血人——特裡的表情陡然僵住了。
原本的挑釁和狂妄瞬間化為慌亂和驚懼,特裡就好像被人硬生生地揭開了心目中隱藏最深、最難以啟齒的秘密,他瘋狂地掙紮起來。
輕而易舉地壓製住對方,三代羅賓幽深的眸光越發陰冷,他慢條斯理地,憑借著驚人的分析能力和搜集到的情報,把特裡心頭的瘡疤一點點撕開。
“你每天都生活在痛苦之中,對父親的怨恨和憎惡已經超出了一切,你拚了命地想要從這片地獄中逃離——但是你不敢,你做不到,因為你害怕失去庇護,你見識過街頭的流浪兒們活得多艱難,你從來都是懦弱的。”
“懦弱到了你這種地步,即便是活不下去了,也隻想過自己去死,卻從來不敢去反抗那個男人——直到她出現了。”
“同樣都是八歲的孩子,同樣生活在無望的世界中,她偏偏就是有那份勇氣,她偏偏就是天賦異稟,她偏偏就做成了你想做卻不敢做的事,你羨慕她,你奢求那份勇氣,你拚了命地想要朝著她靠近那麼一點點——憑借著這零星升起的勇氣和一點點小小的計劃,你成功地走進了本家。”
“可是走進本家之後,你還是那樣懦弱,你學不會反抗族長,你沒有統領家族的才能,為了獲得家族的認可,在過去的十年裡,你甚至都不敢去接觸她,隻敢偷偷摸摸搜集她的資料——你始終都這麼懦弱沒用。”
說到這裡,提姆鉗住特裡喉嚨的指尖陡然用力,他冷笑一聲:
“心愛的女孩就在眼前受苦,你不敢去救;奢求了十年的姑娘眼看著就要逃脫苦難,你害怕她徹底離開;甚至因為一個簡單的告白失敗,就不敢麵對她討厭的眼神,而是特意培育了一個替身,最終隻能寄希望於控製精神的藥劑——從頭到尾,你特裡.法爾科內,就是個沒、用、的、廢、物。”
“——!!”
一身鮮血、骨骼碎裂的特裡暴怒地掙紮起來,他瘋了一般地朝著提姆的方向攻擊,卻連他的衣角都觸碰不到,他的雙眼血紅,喉嚨裡呼嗬出聲,一下子噴出了血沫:
“胡說!我、我是……法爾科內、法爾科內……”
“——法爾科內的上任族長要是看見你犧牲整個家族去輔助緘默,他會從棺材裡蹦出來掐死你。”
提姆冷淡地打斷了對方,冷漠地盯著特裡無能狂怒的模樣,嘴角一扯:
“她獨一無二,對嗎?”
“你默默地看了她十年,你知道她所有的生活,你知道她一切細碎的瑣事,你知道她是哥譚泥淖中盛放的荊棘玫瑰,你知道她笑起來是一束光,所以你想讓這束光落在自己的懷中。”
“閉、閉嘴,你他媽閉嘴閉嘴——唔!”
特裡整張臉都因為過度的痛苦而扭曲,如果說剛才他還能勉強維持理智的話,但是提姆的這句話,卻讓他徹頭徹尾地意識到:……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有觸碰尤朵拉的機會了。
提姆一拳就把掙紮不休的特裡打翻在地,他一腳無情地踩在對方的肩胛骨上,慢吞吞地蹲了下來,輕輕地道:
“很遺憾,她不僅僅是一束微薄的光,而是熾熱的太陽。”
而太陽的存在,從來都不是為了照亮某個個體的。
太陽就是太陽,她散發光芒是因為她自己樂意,她給彆人帶來溫暖是因為她本身就足夠熾熱——這和被點亮的人、接受這份溫暖的人毫無關係。
“在她的整個人生中,她從來都是這樣點亮周圍的世界——而太陽日起日落之間,你不過是所有接受了這股光芒的人中最平凡陌生的那一個。”
黑發青年微微垂眸,聲音幽冷而無情。
“你真的以為你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真的覺得你們的命運是連接在一起的?——可笑。”
“從頭到尾,她從來都沒有注意過你。一直以來,她從來都是你的可望而不可即,在她的心裡,你什麼都不是。”
……
法爾科內大宅內的地下室監牢,傑森把同樣中招的迪克解救了出來。
趁著特裡生日宴會的功夫混進來的羅賓有三個,全都被出乎意料的魔法陷阱給抓住了,隻不過被特裡拎到尤朵拉麵前的,隻有傑森和提姆。
被單獨關押在地牢中,又急又怒的迪克一開始怎麼都猜不透對方的計劃,等到傑森趕來救了他之後,夜翼才從傑森的口中得知了特裡的齷齪心思。
光是從傑森鐵青的臉和隱忍的殺意中就能猜出特裡到底對尤朵拉做了些什麼,向來偏疼小姑娘的迪克.格雷森幾乎是立刻就變了臉色。
“你把法爾科內這邊控製住,”他咬著牙,“我去聯係芭芭拉和阿爾弗雷德,緘默既然都能利用那些黑法師來設置陷阱了,他絕對也會用同樣的辦法應對布魯斯——對了,那個狗娘養的混蛋現在在哪?”
顯然是氣極了,談吐向來溫和的迪克也開始逐漸朝傑森靠攏,各種口吐芬芳。
夜翼完全不打算放過特裡.法爾科內那個人渣。
等到兩個人把法爾科內大宅檢查了個遍,重新跑回那間換衣室時,就發現提姆一個人靜靜地站在牆邊。
而在他的腳下,特裡.法爾科內整個人如同死了一般,沒有任何反應。
迪克湊近看了看,發現特裡這個人渣雖說依舊在睜著眼睛喘氣,但是從他完全喪失了所有光芒的眼眸和全身癱軟無力的外表來看,這人哪怕是活著,都比死人還像死人。
哪怕是他現在上手去揍特裡,他也好像完全察覺不到痛感。
“……你對他做了什麼?”
傑森用腳尖踢了一下特裡,注意到特裡整個人都形如枯槁、狀若屍體,忍不住皺眉看向麵無表情的提姆。
聞言,眼眸幽深的三代羅賓回給了傑森一個平靜且無辜的表情。
“……聊聊罷了。”
提姆淡定地說。
迪克&傑森:…………
信你個鬼!
在迪克和傑森搜掠整個法爾科內家族時,提姆已經把特裡知道的所有東西都套出來了(傑森和迪克依舊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麼方法),把特裡和麗莎昂起來帶走,羅賓們直接聯係到了芭芭拉。
“通知正義聯盟!”
一路上,在三人推論之下理清所有頭緒的迪克一邊開車趕往布魯斯和尤朵拉所在的山脈,一邊衝著芭芭拉大喊,
“緘默的手下不僅僅隻有哥譚的黑幫組織和艾利奧特家族,還有一群法師,領導那群黑法師的是卡西利亞斯!”
……
“當心,緘默身後站著的法師是卡瑪泰姬的叛徒。”
塵埃之中,布魯斯把帥氣擋在自己前麵的小姑娘無情地拎到身後去,沉聲警告。
他的話音剛落,站在緘默身邊、披著神秘的棕色袍子的男人就朝前走了一步,掀開披風,露出了一張猙獰冷肅的臉。
這個一頭銀發、眼圈黝黑深沉的怪異男人就是卡西利亞斯,他是卡瑪泰姬的叛徒,也是至尊法師的老對頭。
此刻,這個擁有極強大魔法的黑法師冷肅地凝望了一眼被蝙蝠俠擋在身後的小姑娘,意味深長地和尤朵拉打了個招呼。
“久仰大名……召喚師小姐。”
卡西利亞斯的聲音拉得很長,慢吞吞地說,“聽說你擁有星辰魔法和奇妙的神格,能夠複活鋼鐵俠,打敗邪神洛基——甚至是和超人一塊兒前往異界,又涅槃重生,願意為我展示一番嗎?”
可怖而嘶啞的聲音幽幽回蕩,小姑娘從布魯斯身後探出半個腦袋,僅僅看了卡西利亞斯一眼,就忍不住低聲對布魯斯感歎:
“先生,他也用墨水把眼眶塗黑了誒!”
正在裝逼的卡西利亞斯:……
正考慮如何破局的布魯斯:……
“——這是黑暗魔法留下的烙印!”
“……那個‘也’是多餘的,朵拉。”
被尤朵拉這麼一打岔,原本心情極為憤怒的布魯斯頓時就有點哭笑不得。
想起緘默之前布下的陰謀,男人不動聲色地掃視了小姑娘一眼,確認她全身毫發無傷、眉眼之中毫無陰霾,依舊是一派少女的天真和開朗時,才暗自鬆了口氣。
“放心吧,先生。”
後者在察覺到男人的緊張時,一歪腦袋,衝著布魯斯安撫一笑,
“我們都平安無事,大家都在向你這邊趕來,隻是我的速度比較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