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成親之時,她雖心知這樁婚事,乃因時局利益推就,但猶為自己能嫁這樣一位玉樹臨風、才華橫溢的好郎君,而感到歡喜,在婚後的一兩年,天真不知事的她,隻知宇文清如何溫柔體貼,如何深情款款,卻不知那溫柔背後,皆是淡漠,深情背後,皆是風流,時日久了,才認清這人本質,知其溫柔體貼,可待天下美人,知其深情款款,足能情灑四海,所謂深情,乃是濫情,濫情背後,又是骨子裡的淡漠無情。
認清宇文清風流而又冷情本性的升平公主,再看他其它,便處處都不順眼,從前所有曾引她傾心的貴公子優點,在升平公主看來,都是宇文清在為自身形象,特意堆砌而已,所謂鮮衣怒馬、精舍美食,所謂翩翩風度、容止瀟灑,在她眼中,都不過是宇文清為自己加了一重又一重光環,重重光環疊加,世人隻見其光輝熠熠,在耀眼光芒中,隻能看得到宇文清故意堆就的雍王世子,看不清真正的宇文清,在撕開表麵那層金玉皮囊後,骨子究竟是何虛偽冷情之人。
升平公主既認定駙馬宇文清為虛偽冷情之人,日常相處時,宇文清任意一言一行,落在她眼中,便都做作無比,看了都會止不住冷嗤冷語,在心裡感慨自己這樁無法解除、隻能如此維係下去的婚姻,十分可悲,但今夜,情況卻有些不同。
看看坐在食案對麵的美弟妹與傻二弟,再看看坐在自己身邊的駙馬爺,升平公主忽覺自己的婚姻也沒有那麼糟糕,身邊之人,雖成日做作發騷,但至少騷得蠻俊,對著他這張臉,人能吃得下飯,睡得著覺。
這般一想,宇文清也似沒有那麼討嫌了,升平公主心內感歎須臾,既忍不住為攤上這種婚事的蕭家姑娘,感到有些心酸,又為今日下午與她的誤會,感到尷尬,兩者摻合起來,讓她一時也不知該對這二弟妹說什麼好,再者,依她性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宇文清注視之下,低頭向他人致歉更不可能,於是一頓夜宴下來,都未與她說些什麼,隻是中途親自執壺,為蕭觀音倒了一盅酒。
雙手捧杯接過的蕭觀音,隻是聽說過升平公主性情微傲,但具體在宇文家人之前,是如何傲法,從未見過也並不知曉,也就不知這看似尋常的舉動,落在宇文家人眼中,有多稀奇,隻是恭敬就飲,如儀謝過公主殿下。
如此膳罷,莊內奴婢呈上澡豆、溫水、五香丸等,服侍眾人漱洗,升平公主原本下午就困乏得很,因種種事拖到現在,已極倦乏,便先離去,蕭觀音在宴中時,有注意到世子殿下夾菜飲酒時,手臂似有不便,聯想今日摔馬時,他將她護在身前、自己卻重重落地的情形,不由擔心他是否因此傷了肩臂,在將離宴前,關切詢問。
宇文清望著身前難掩歉憂的女子,笑如春風道:“隻是一點腫傷,歇息一夜就好,弟妹不必掛懷。”
一旁的宇文泓,仍大咧咧盤坐在食案前,耳聽著他二人言語,隨拿起果盤中一枚青棗,哢擦哢擦,抬眸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