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從侍女口中聽說,父王身邊的韓攸,是因何事將蕭觀音“請”走後,宇文泓立時醒覺不對,蕭觀音所獻的那份壽禮,定是出了問題。
因為先前有意避開蕭觀音,他將賀壽禮一事,任由蕭觀音去辦,未再主動過問,蕭觀音後來同他說選定了哪幾件賀禮,他查看了一下,沒有問題,便沒有再管,今日蕭觀音隨眾人將壽禮獻上時,他因蕭觀音與衛珩私會之事,心緒不佳,自顧喝酒,也沒再打開看一眼後再由她呈上,竟叫人在此鑽了空子。
明槍暗箭,衝他宇文泓來就是,為何要對蕭觀音下手?!是想借設計蕭觀音進而陷害他宇文泓?可賀壽禮之事,他從頭到尾,都未插手,並有不少人證可證,若真是衝著他來,何必拿這樣一件事來做文章?!此事大抵應還是衝著蕭觀音來……
……可蕭觀音這溫良性子,從不與人爭什麼,能礙著誰的路?得罪什麼人?
……若真有意害蕭觀音,她柔柔弱弱,無武力傍身,無勢力自保,想害她方法多的是,為何要動心思到賀壽禮上,相較其他,這法子又麻煩又危險,事涉父王,父王定不會善罷甘休,那幕後之人,就不怕惹火燒身嗎?!
……還是,此事本就是針對父皇,蕭觀音純粹就是無辜受難,恰被選作針對父皇的棋子,抑或,那幕後黑手的目的,是要父王遷怒,遷怒於他?他在父王心中,丟儘顏麵的狗兒子一個,實在是沒有什麼好遷怒的了,遷怒蕭家?可蕭家這些年處處平平,同蕭觀音一般,誰也礙不著,怎無端端招來這般禍事?!
……不,沒有誰也礙不著,蕭家有一個人近來頗為礙眼——蕭羅什,他大哥手下治貪的第一乾吏,在陸陸續續處置了一批貪腐官吏後,近來正在調查朝中四貴,聽探報,正暗暗查到了尚書令的頭上……
凜寒的冬夜裡,跑在冷風中的宇文泓,將所有能想到的可能,都在心中匆匆過了一遍,如此步伐飛快,一路急跑至萱華堂前,要往裡去時,門口侍衛將他攔住,道無王爺王妃之命,任何人不得擅入。
他是個“二傻子”,還是個一身蠻力的“二傻子”,“聽不懂”這些話,宇文泓假作折身欲走,趁門口侍衛不備時,直往裡衝了進去。
他擺脫了後麵的侍衛,但室中的韓攸等人,直接刀不露刃地橫在了他麵前,嗓音恭敬而又疏冷,“請二公子止步。”
宇文泓隔著輕透的垂簾,隱約見內室之中,蕭觀音正跪在父王麵前,伏首在地,身影單薄,像是一抹雪意,風吹一吹,就要隨之散了。
……笨女子,大冬天夜裡被逮,也不知多裹幾件衣裳過來……
恃傻的宇文泓,直接開嗓,嚷叫了一聲:“觀音!”
簾內跪地不動的女子,似因這一聲纖肩微顫,但仍是伏首在地,並未回頭,宇文泓還欲再嚷時,他那母妃搴簾走了出來,嗓音溫和,“不要吵鬨,你父王在處理事情。”
宇文泓隻當不解,“我沒有打擾父王處理事情,我隻是來帶
我娘子回去的,我一個人睡好冷好冷,都沒有人暖被窩”,他探頭朝裡看,並懵懵問道,“娘子在這裡做什麼呢?怎不理我呢?”
滿室的熒熒燈光中,母妃無聲凝望他片刻,淡淡地道:“母妃原是要為你選個好娘子的,可卻像是選錯了,差點害了你父王。”
當從母妃口中得知,蕭觀音所送賀禮的裝匣,竟是一件機關匣,開啟即有暗針射出,若非父王眼疾手快,或會當場中招後,宇文泓一顆心,登時直往下沉,此事比他所以為的,還要嚴重許多,蕭觀音現下處境,也真是危險至極。
若單純隻是壽禮出了問題,幕後之人要做的,隻是點燃父王的怒火,他還能設法往他這個“傻子”身上攬一攬,讓他父王有什麼火都衝他來,可涉及刺殺之事,他便不能使這種呆辦法,不但不能,還要把自己摘得乾淨,以讓他自己仍是自由之身,可騰出手來速查,速速查明真相,還蕭觀音一個清白。
可他擔心,未等他逮出幕後之人,蕭觀音即已承受不住父王的猜疑怒火,幕後之人敢於設下此事,定有萬全之備,短時間內應難揪出,可蕭觀音等不得他慢慢地查,父王對待刺殺之人,從不心慈手軟,上個刺殺父王的狂徒,被押至刑場直接剮殺,死後屍體亦被陳屍城門數日,受儘鷹鷲叼食,對待僅有嫌疑的蕭觀音,父王雖不至直接如此,但為查清此事,父皇絕不會心存什麼對待子媳的慈念,會不會在蕭觀音喊冤後,為儘快判定蕭觀音言中真假,直接對她上刑拷問一番……
想到此處,宇文泓陡然渾身發寒,他望著簾內柔弱的身影,感覺心都狠狠地揪了起來,暗暗急想如何令父王彆動這狠念時,父王已負手走了出來,麵色峻寒,冷冷看他一眼後,吩咐左右,“將二公子送回長樂苑。”
宇文泓正欲掙紮言語,父王已厲眸如電地剜看過來,“再在這兒胡鬨多說一個字,就關在長樂苑中,不必出來了。”
短暫的死寂後,向來呆呆傻傻、懼怕父王的宇文二公子,怯怯地低下頭去,他遵父命,未敢再多說一字,隻是在遵命離開前,解下了身上的衣袍,入內披在了他的娘子身上,緊緊地握了握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