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晚膳是極豐富的,夫人平日愛多用幾口的菜肴,擺了滿滿幾食案,數量是平日用膳的幾倍,蕭觀音看她和宇文泓再怎麼吃,十分之一也吃不完的,便讓室內的侍從,都一起坐下享用,侍從們聞言,俱抬眼看宇文泓,宇文泓大手一揮,“聽夫人的!都聽夫人的!”
於是鶯兒等侍女,俱捧著碗,圍坐在豐盛的食案周圍,今夜晚膳,如此之豐盛,自是宇文泓特意吩咐,他擔心蕭觀音這幾日食不果腹,想讓她好好補補,但,蕭觀音卻似對滿案佳肴無甚興趣,並不怎麼動筷,宇文泓望著她微垂眉眼的模樣,小心問道:“是晚膳不合胃口嗎?你想吃什麼?我現在就讓廚房去做……”
“不是,菜肴味道很好”,蕭觀音輕咳了一聲道,“是我自己不太舒服,感覺身上寒浸浸的,沒什麼胃口。”
她為身邊的阿措夾了一筷酸梅鴨,對她道:“等用完晚膳後,幫我煎一碗祛寒湯吧。”
一直低著頭的阿措聞言,立抬起頭來,認真看了她麵色一眼後,就要起身去煎藥,蕭觀音拉住阿措的手道:“不著急,等用完晚膳再去。”
一旁的宇文泓早聽急了,“你病了嗎?怎不早說,我去給你找大夫!”
他人剛站起,就被沉璧攔住,“讓承安去找大夫就好了,公子快趁熱用膳吧”,她含笑看向蕭觀音道,“夫人不在的這幾日,公子在長樂苑,都沒怎麼用飯的。”
蕭觀音看宇文泓是瘦了些,亦拉他在身邊坐下,給他夾他平日喜歡吃的菜,並問她這原先胃口總是很好的丈夫,為何不好好用膳?
宇文泓原擔心他那夜說的“不好”“不喜歡”“休了你”,會氣著蕭觀音,會讓她再也不想理他,但看蕭觀音現下這般,是“寬容雅量”、“宰相肚裡能撐船”,不跟他這個貨真價實的二傻子計較的,心中暗暗鬆了口氣,眼望著她,低聲答道:“我一想你在牢裡可能沒飯吃,再好吃的東西,也吃不下……”
蕭觀音重獲自由後,方知這幾日外麵都在說她被關進牢中、受刑拷問,但事實上,並沒有,她沒有被關進陰暗可怕的地牢中,隻是被父王命人鎖進一座閣樓裡,她這幾日也並沒有經受拷問、粒米不進,每日三餐,都有人按時送來,且皆是鮮湯熱食,與平日所食相差不大的,外麵說的她這幾日像是經受了天大的苦楚,但其實,她隻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在那裡被關了幾日、行動不得自由而已。
隻是,雖然身體上未受苦楚,但心理上,卻甚是焦惶不安,不解是何人如此害她,更擔心此事,會連累她身後的蕭家,她這幾日過的,可謂是度日如年,幸好大哥及時查明此事真相,還她清白,也將蕭家從險境中解救出來,蕭觀音對此甚是感激,將此恩情記在心中,對宇文泓道:“已經沒事了,大哥救了我,我不會再回去那裡了,彆再擔心,而且,我黃昏時同你說過的,我在那閣樓裡時,也是一日三餐齊全的,快彆想這事了,趁熱用膳吧。”
當從蕭觀音口中,聽說她這幾日的真實情況
時,宇文泓暗暗長舒一口氣,高懸數日的心,因此安然放回腹中後,心中又浮起疑惑,先前蕭觀音入獄受刑的消息,不會是空穴來風,既然真實情況並非如此,那就是有人有意放出這假消息,彆有目的……
……目的為何呢?
……放出這假消息的人,是彆有目的之人,還是,就是此事真正的幕後之人?
宇文泓一時想不明白,此事連同刺殺之事,還需秘查,現下隻是慶幸自己沒有急亂到明麵出手,一下子暴露自己並不癡傻的事實,而是借大哥之手,救出蕭觀音,但,慶幸之餘,想到蕭觀音在梅林時對大哥的感激神情,心中不免有些泛酸,酸著的同時,聽蕭觀音的話,夾菜入口,又覺佳肴很是香甜,這樣一同用膳的日常之事,在與她分離的這揪心幾日,他才知是多麼可貴,與她在一起的每一日尋常,都閃閃發光,勝過珍寶,當好好珍惜。
宇文泓想著便站起身來,親自為蕭觀音舀了一小碗她素日喜愛的蟹黃豆腐羹湯,送到她手中道:“吃不下東西,那喝點這個吧,喝了暖暖身子。”
蕭觀音接過道謝,宇文泓靜了靜,望著她輕聲道:“不用說謝謝的,我……是你丈夫啊。”
蕭觀音淡淡笑了笑,將碗中羹湯用了小半,後又在大夫來望聞問切後,用了碗祛寒湯,如此梳發盥洗後,在窗下靜坐了一會兒時,見將室內炭爐撥得暖意融融的宇文泓,走上前來,望著她道:“快上榻休息吧,彆坐這兒凍著了。”
蕭觀音輕搖了搖頭,“我讓鶯兒去收拾偏室榻褥了,待會兒我過去那裡睡。”
宇文泓聽僵在那裡,“……為什麼……為什麼要分開睡”,他怔怔問出這一句後,不待蕭觀音回答,即像是忽然明白了過來,雙眸睜大,急切問道,“你在生我氣是不是?為我那天晚上說的混話生氣是不是?”
“觀音!”
像是怕娘子會忽然離他遠去,宇文泓一下緊緊握住她的雙手,在她身前屈膝半蹲,仰麵深望著她,慌張急亂地解釋道:“觀音,我那天晚上喝醉了,我是在胡說八道,我心裡不是那樣想的,我沒有覺得你不好,我沒有不喜歡你,更沒有想要休了你,觀音,我……我不會休了你的,不會的!”
他這樣急切地說著,到最後慌張到情難自禁,緊牽著蕭觀音的手近前,輕吻了下她的手背,焦切地仰望著她,聲音輕低,像是略大聲些,就會震碎了琉璃珍寶,隱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生平未有過的溫柔,“觀音……”
蕭觀音見宇文泓忽然吻她手背,原是一驚要縮手的,但見燈光下他懇求的眸光,小心翼翼,一瞬不瞬,是她從前沒在宇文泓身上見過的,一怔後沒有立刻掙離,靜靜望了宇文泓片刻後,柔聲對他道:“我知道那夜你是在說醉話,我沒有放在心裡的。”
宇文泓心中愧喜糾纏,他緊握著蕭觀音的手不肯放開,眸光黏膩地望著她道:“那你不生氣,我們就上榻歇息吧,不要分開。”
蕭觀音仍是輕搖了搖頭,“我感染風寒,身上有病氣,和你一起睡,可能會過給你的
,還是分開睡的好。”
宇文泓聽蕭觀音要分榻睡原是為這個,心中一鬆,立接道:“沒事的,沒事的,宇文泓身體好得很,不會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