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倆兄弟是叔伯兄弟,住的是並排的院子,彼此院裡咳一聲都能聽見的。
村裡人看陳二嫂整日在隔壁打雞罵狗,還時不時明著說幾句什麼不會生兒子的女人,比不會生蛋的母雞還不如的話,都覺得二嫂太過分,美蘭太可憐。
九十年代了,女人離了婚又不是不能單獨過,畢竟暴發戶有錢,離婚的時候能不給陳美蘭分點錢?
拿著那些錢搬出村子,找個地兒租間房自己過自己不行嘛,何至於天天聽二嫂的罵聲。
但陳美蘭愣是一聲不吭,過了幾天,又傳出消息,說她大嫂給她介紹了一個對象,眼看就又要相親了。
而那個對象是個帶了倆兒子的男人,自己本就單親帶個娃,一嫁過去又是給人當後娘,這不才離虎口,又跳進狼窩,擺明了的想不開?
偏偏那人跟大嫂還沾親帶故,曾經是親戚。
他,是大嫂周巧芳的妹妹周雪琴的前夫。
這下大家就更有得舌根嚼了:“周雪琴跟前夫是離了婚的吧,周巧芳這是把原來的妹夫介紹給了小姑子,怕不是想讓美蘭去替自己養外甥,給她外甥當後娘?”
“是啊,我原來還聽周巧芳念叨過,說她妹跟那個男人總吵架,這可好,她妹妹算是脫離苦海,咱們美蘭這算啥,填糠子?”
“都是親戚,以後咋見麵喲。”
二哥在被暴發戶打之後,回來就躺下了,這些日子一直在炕上躺著。
二嫂雖說嘴巴厲害,能罵能說,但於農活上一竅不通。
正值農忙七月,陳家大哥和大嫂要忙著收兩家子的莊稼,聽大家議論的厲害,從田裡回來,口甘舌燥,還不得不費心解釋兩句。
“我妹脾氣壞,跟閻肇總吵架,但美蘭性格好,一個巴掌拍不響,有啥可吵的?”大嫂說。
見大家不信,大嫂又高聲說:“閻肇是個軍人,團級乾部,在老山前線打了三年的仗,戰功赫赫,要不是大裁軍了轉業,是能當到師級乾部的,美蘭嫁他,那是高嫁!”
閻肇,就是大嫂要給美蘭介紹的對象,那位在老山前線打過仗的軍人。
大嫂這邊趕忙解釋完,大家有點信了,結果二嫂不陰不陽的就又來了一句:“我倒覺著,美蘭是看那閻肇家有倆兒子,是怕自己再生不出兒子來,想去替閻肇養兒子,養兒防老吧。”
馬上就是九十年代了,村裡有得是高中生和大學生,生男生女,是X還是Y,染色體決定一切,孩子們也給父母科普過。
於是村裡謠傳紛紛不說,一個個見了麵都得勸陳美蘭一句:“美蘭,生男生女不是你一個人事兒,可不要犯傻。”
“就是,暴發戶肯定給過你錢,拿錢安頓自己就行了,何必想不開,自己帶個娃,還去給人當後媽?”
陳美蘭平靜的聽著大家的勸,卻也隻是笑笑,並不說什麼。
首先,暴發戶是自己創業,自己做生意,陳美蘭隻是個家庭婦女,負責在家養孩子,所以他有多少錢,她完全不清楚。
再者,離婚的時候暴發戶並沒給她錢,一分都沒給。
因為她當時是趁著暴發戶喝醉了酒,把對方捆在椅子上給打成了個豬頭的。
本來對方是想讓她淨身出戶的,但在兩個哥哥鬨了一通,村乾部們調節之後,對方把自己位於西平市城郊的一幢大四合院給了她。
家裡又不是沒存款,暴發戶有的是錢,關於錢的分配,美蘭並不滿意,兩個哥哥也還想再替她爭點存款的,但是二哥進城商議錢的事兒時,被暴發戶雇人給打了。
心疼二哥的身體,也是怕兩個哥哥再跟暴發戶糾纏下去要出意外,陳美蘭就忍了口惡氣,把婚給離了。
不過在離婚後,暴發戶又擺了她一道,就在離婚當天,他托人找關係,把她的戶口直接打回了農村原籍。
雖說他親手給她寫了《宅基地轉讓協議書》,但是她的戶口已經被打回原籍了,原籍是農村,隻憑一紙協議書,是沒法把自己的戶口上進那套院子,成為戶主的。
除非她能把戶口轉到西平市。
而現在想要農轉非,隻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工作調動,二是嫁個城裡人,隨夫遷戶口。
上輩子就因為無法隨夫遷戶,陳美蘭舍棄了那個院子。
等到90年拆遷工程啟動,按戶口分房子,那房子仍舊歸了暴發戶。
陳美蘭再嫁了一個本地人,也就徹底把房子給拋開了。
剛重生回來的時候,想想上輩子二婚並不幸福,陳美蘭沒想再嫁,反而是想南下當打工妹,自力更生謀生的。
但她還帶個女兒,要想南下打工,在88年這種經濟才剛剛開始複蘇,就業機會很少,城市對戶口管製的還很嚴的情況下並不容易。
孩子上學是最大的麻煩,現在的農村孩子隻能在農村上學,哪怕你交得起借讀費,城裡的學校也不收你。
她上輩子再嫁的時候丟了招娣一回,雖然不過短短的三個月。
但她萬萬沒想到,那三個月會改變孩子的性格,甚至會影響孩子的一生。
所以這輩子她絕不可能再丟下招娣。
冷靜下來分析,她覺得找工作,發財致富都可以往後放,房子更重要,畢竟那套老院子將來能拆出七八套房來,試問,在房價日益飆升的將來,有幾個人一輩子能掙七八套房。
所以重生後,她依然得選擇再嫁這條路。
不過她不會再選上輩子讓她第二次不幸的那個男人了。
而之所以選閻肇,則是因為,在上輩子,他將來會是京市公安局的局長,以清正嚴明著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