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大(周雪琴覺得是因為自己的重...)(2 / 2)

下了車,小家夥連蹦帶跳:“爸爸,我們回來啦,你做飯了嗎?”

但迎門照麵,小旺給唬了一跳,孩子突然就站在了原地。

因為就在他家院門口,那株大牡丹樹旁,站著一個身著粉紅色短裙,圍著絲巾,頭發燙的像個大雞窩,戴著墨鏡的女人。

這女人的嘴唇很薄,一笑,小旺立刻認出來了,刷的衝向了陳美蘭:“媽媽,不好啦,那個,那個……”

周雪琴手拎一隻小皮包,身上穿著粉紅色的小裙子,噴的香水味道極為濃烈,時髦而洋氣的握上了陳美蘭的手:“美蘭,太久不見,我想死你了。”

再回頭看看小旺,她對著兒子笑了一下,伸手從包裡一摸,一張青磚色的百元人民幣遞到了小旺鼻子上,輕輕撓一撓,她故意說:“給,兒子,拿去花。”

小旺沒接錢,隻是揚頭,怔怔的看著親媽。

她比原來胖些,臉上還塗了厚厚一層白色的粉,但脖子和手臂都是蠟黃色,眼圈隱隱透著青,穿的涼鞋,兩隻腳上全是白花花的死皮,涼鞋的跟子還是歪的,顯然,她平常應該走路走得特彆多。

陳美蘭正好迎了上來,見了周雪琴,倒也不吃驚,畢竟已經過了兩三年了,她一直在廣州發財,聽說賺得很不錯,人有了錢,勢必要衣錦還鄉。

周雪琴這是衣錦還鄉了。

她不止是自己來,還帶了個客人,她父親周仁義。

那是整個周家,閻肇唯一尊重的人。

陳美蘭進了院子,映入眼簾的是廚房台階上一大摞的塑料包裝袋,有的裝著衣服,還有的裝著皮鞋,摞了一排排,顯然,這是她給小狼和小旺帶的禮物。

周雪琴笑眯眯的等待著陳美蘭的檢閱。

直到陳美蘭的目光落在一個大紙盒子上,她語氣裡滿是掩飾不住的炫耀:“你拍一我拍一,小霸王出了學習機?我買的學習機,給幾個孩子玩兒的。”

要說全華國男人的終極夢想是有台大哥大的話。

孩子的夢想就是能有一台小霸王學習機。

伸手摸了摸兒子,她又問:“喜歡嗎?”

親媽不僅有錢了,居然給他買了台隻在電視上看過廣告的學習機,小旺的心在怦怦跳,快從胸膛裡躍出來了。

不過就在這時,閻肇低聲說了句:“閻望奇,進屋去。”

小旺怕他爸,給這一聲嚇的溜臥室去了。

閻肇和周父坐在槐樹蔭裡聊天,喝茶。

就在陳美蘭進門之後,他對周父說:“既然我們已經離婚了,小狼和小旺又歸了我,周雪琴一方,我可以不要撫養費,但也不會收她送給孩子的任何東西,東西你們拿走,一會兒小狼回來讓周雪琴看一眼就行,至於她所說的,想帶孩子去你家住幾天,堅決不行。”

原來周雪琴不止來看望孩子,還想把倆兒子帶回家住兩天。

周父耳背,一隻眼睛是瞎的,頭還會神經質的晃。

大張著嘴巴,努力的用一隻混濁的眼睛看著閻肇,半天才說:“雪琴現在都改啦,她有錢啦。”老爺子倒是明白一個真理:“人有錢了就啥都好了,她也想疼疼孩子。”

“不行。”閻肇冷冰冰,再嘣一句出來。

周父還想張嘴,周雪琴突然就斥了她爸一句:“爸,凡事有我呢,你閉嘴。”

回頭,她拉著陳美蘭坐到了廚房屋簷下的蔭涼裡,遞給陳美蘭一瓶健力寶,笑著問了句:“美蘭喝過這飲料沒,新出的,羊城那邊現在就流行喝這飲料。”

陳美蘭是老太太習慣,夏天隻喝涼白開,冬天隻喝熱水,從來不喝飲料。

“沒喝過。”她於是說。

看得出來,周雪琴確實有點錢,但背的包是個劣質的假名牌包,腳上的涼鞋磨光了跟子,裙子倒是合身的,模樣其實還是挺漂亮,不過老態特彆明顯,坐在日光下,一笑,眼角一圈深深的魚尾紋。

看著她,陳美蘭就要想起上輩子的自己,跟此刻的周雪琴一模一樣。

周雪琴又笑了一下,說:“聽我姐說你搞了個施工隊,也不咋賺錢,是不是?”

就如今來說,一個施工隊一年能刨乾打淨賺六七萬已經很好了,陳德功去年賺了整三萬,還買了三套房,但為免去不必要的麻煩,這些事兒他們兄妹有默契,大賬瞞著周巧芳,不跟她說實話。

至於271,是軍工廠承轉的示範廠,壓著消息的,所以外人根本不知道陳美蘭現在是那麼一個大廠的總經理。

人的經濟狀況要從環境看,美蘭這院子倒是打理的乾乾淨淨,但是屋子裡連瓷磚都沒貼,門窗都沒換成如今最流行的鋁合金,在周雪琴看來,這就是沒錢的表現。

她自然就以為陳美蘭沒賺錢。

陳美蘭深諳低調之道,何況有錢也用不著跟周雪琴炫耀,於是點頭:“是沒賺什麼錢,我們過得也是普通日子。”

周雪琴不知道西山公司的內情,但聽說閻西山差點當選人大代表,既羨慕又又感慨,於是說:“我還聽說閻西山搞得也挺好,如今算西平市煤礦業的龍頭老大。”

自從今年開始煤炭需求陡增,閻西山相繼兼並了幾個破產的小礦,公賬上還有將近二十萬流動資金,在煤炭業的地位確實無可撼動。

陳美蘭於是又點頭:“是。”

“我聽說小狼身體也很好,美蘭,這些可都得感謝你,感謝你的勤勞和肯吃苦。”周雪琴握過陳美蘭的手,歎息說。

不過在拉過陳美蘭的手的那一刻,周雪琴給驚到了。

因為美蘭的手就像上輩子,她還沒跟閻肇離婚時保養的兩隻手一樣,又細又軟,帶著肌膚自然的瑩潤。

而她的手,乾癟,蒼白,糙的不成樣子。

周雪琴是這樣的,在毛紡廠的時候,她父親周仁義管介紹對象,想要把美蘭介紹給熊大炮,但她當時有點小心眼,替陳美蘭回絕了親事,把一個當時跟自己交好的女孩子介紹給了熊大炮,而把陳美蘭,則介紹給了相對來說家庭條件,經濟情況都更差勁的閻西山。

而在重生後,是想為了美蘭好,主要是為了自己倆孩子好,她又把美蘭介紹給了閻肇。

而且她深知閻肇的秉性,也知道如今美蘭搞點工程賺小錢,根本沒賺什麼大錢,所以完全沒有再回頭的意思。

但看著陳美蘭細軟的兩隻手,她也忍不住要替自己辛酸。

忙忙碌碌的,在金錢上周雪琴絕對比上輩子寬裕,300塊的小霸王學習機想買就買,隻要她肯吃苦,這個時代賺錢太容易了。

可她的手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仔細摩梭了會兒美蘭的手,周雪琴又說:“對了美蘭,現在市裡房子便宜吧,我聽說有好些人出手房子,彆嫌破也彆嫌小,有錢就多給自己囤幾套房,聽姐的話,姐不虧你。”

陳美蘭依舊不過輕輕唔一聲,答了句:“好。”

重生在這個年代,大概每個人都會瘋狂買房囤產,坐等房產升值暴富,陳美蘭這種不買房的人才是異類。

周雪琴再沉吟了一會兒,又說:“我最近聽人說閻衛跟米蘭離婚了,米蘭她媽王戈壁還坐了牢。咱娘生前有個老朋友叫顧霄的,也馬上要歸國,是不是?”

“是。”陳美蘭說。

周雪琴感慨了一句:“可真早。”

這一句因為提到了顧霄,讓陳美蘭在重生後,頭一回對周雪琴感興趣了。

她上輩子是親身經曆過閻肇身上發生的種種事情的,她對上輩子顧霄有沒有來過西平市,來了之後跟閻肇之間的會麵,以及有沒有起過衝突,這些事情比陳美蘭更清楚。

所以陳美蘭默不作聲,想聽周雪琴繼續說下去。

周雪琴悠悠歎了口氣,又說:“咱娘和咱爸之間的誤會我早就預料到了,也預料到閻肇會讓咱爸後悔,但我沒想到王戈壁會坐牢,我以為她會帶著米蘭和閻衛一起出國,飛去美國去。閻衛性格軟,一直被米蘭吃的死死的呀,他倆怎麼會離婚,我真沒想到。”

從周雪琴這一句,陳美蘭突然意識到,上輩子閻肇應該也探尋到了閻星之死的真相,不過因為他選擇了跟閻佩衡老死不相往來,所以並沒有查出王戈壁倒賣軍產的事。

於是王戈壁在賺了一大筆家財後,飛往美國,享受天堂人生去了。

這些事周雪琴都經曆過,但因為跟她無關,也跟那三十萬無關,所以她即使重生了,也選擇視而不見。

直到最近王戈壁被抓,米蘭和閻衛離婚,她才驚覺整件事情的變化之大。

而在王戈壁的事件中,周雪琴是受害者,所以她理該高興。

按理她也該要懷疑一下陳美蘭是否重生了的。

不過陳美蘭日子過的太樸素,既沒換新房,家裡也是樸樸素素,這就讓周雪琴懷疑不起來。

她把這一切歸咎為,是自己替閻肇娶了個賢惠善良的好媳婦兒,所以她此刻心裡也挺自得,她覺得是因為自己的重生,讓所有人都變好了。

“估計你也知道,顧霄老爺子在新加坡賊有錢,差不多要稱首富的。”周雪琴依舊興致勃勃,握著陳美蘭的手不肯鬆開:“你不做大生意就不知道,那種人隨便給咱們揪根小汗毛,都夠富咱們一生的,他隨便投點資,咱們就能省了半輩子的奮鬥。”

重生的周雪琴,上輩子肯定見過顧霄。

蒼蠅聞腥,生意人求利,她這是聽說顧霄要來,聞腥而至,想來搞點投資的。

搞投資這事屬於八仙過海,各顯英雄本色。

等顧霄一來,西平市的領導會組織大批民營企業家跟他見麵,就跟妃子爭寵似的,讓大家競相去爭投資款,誰爭到手誰就是勝的一方,政府還要大力表揚。

橫豎在周雪琴眼裡陳美蘭還是個小傻瓜。

此時不借機多打聽點關於顧霄的情報,更待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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