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一直以來學習麻麻,表現平平,是因為他所有的心思都在賺錢上。
太可惜了。
他將來可能會做生意,會有錢。
但他要當了公安,乾刑警,閻肇捫心自問,自己不如兒子。
豈不可惜?
陳美蘭看閻肇,他今天穿件東派的夾克衫,白襯衣,黑色的西裝褲,再加一頭板寸,他都34了,一身利落,精乾,除了皮膚黑點,濃眉毅目,臉上幾乎沒有皺紋,穿著便裝,遠比他穿著永遠不變的綠衣服,戴著綠帽子更好看。
小旺的眉眼像周雪琴,比閻肇溫柔細潤得多。
十一二歲,因為發育了,正是男孩們最醜的時候,但他沒變醜,貼頭皮的板寸,瘦津津的長,一雙桃花眼,一看就屬於長大了能迷死一幫小姑娘的。
那麼帥氣的小夥兒,上繳國家多可惜。
還是讓他當老板,賺大錢的好。
等賺到錢,西裝一穿領帶一打,那叫霸道總裁。
到時候屁股後而跟一群小姑娘,閻肇隻看兒媳婦,都要看的眼花繚亂。
看陳美蘭杯子裡的豆奶上飛了一隻蠅子,閻肇得倒掉,重新替她衝一杯。
這活閻王今天貌似心情很好,望著小旺說:“不過他最近似乎沒那種心思,改邪歸正了,這倒不錯。”
挫折讓孩子成長,小旺因為這次挫折,長成了一個成熟,穩重的大男孩,於他來說也算好事。
將來長大有了錢,他應該也會像呂大寶一樣,屁股後而跟一堆小姑娘,陳美蘭也覺得這樣很不錯。
暫且不說這些。
圓圓和Jim,小狼幾個看了一路的風景,現在的火車,比天橋還熱鬨,時不時來個小販,在賣穿一水就壞的毛衣的,還有刀片一碰就斷的剃須刀的。
更新奇的是,還有個人背個破包,悄悄摸摸,滿車廂的跟大家聊天,說是兜售祖傳的寶貝,其中有條大金璉子,比閻肇的手指頭都粗,金光燦燦。
他說這是他家祖傳的,隻需要三十塊錢。
新的時代騙術五花八門,隻要是人,就免不了上當。
而幾個孩子一人上了一當。
Jim把那條大粗金璉子給他媽搶回來了,小狼買了些一刮就卷邊的剃須刀給他爸,圓圓買了一大把一支兩毛錢的鋼筆給小旺用,小旺試了一下,一寫就分叉,乾脆沒法寫字。
因為閻肇穩坐如山,一直在看新修訂的《刑法》,陳美蘭就說:“閻大公安,這火車上全是騙子,賣假貨的,你也不管管,沒看你家孩子一人上了一當?”
閻大公安埋頭書中,眉都不抬:“列車治安是列車公安的事,再說了,社會這麼複雜,你不覺得孩子們也需要被騙一騙,上點當?”
所以他身為公安,就眼睜睜看著幾個孩子上當?
而且還覺得這於孩子來說是教育?
陳美蘭又想起一件事情,於是說:“Jim的小提琴有沒有落下我不知道,但據劉校長說,他學習能力特彆強,前陣子還往《少兒文摘》投過稿,文章確實寫得不錯,奧數雖說沒有入圍複賽,但一美國孩子能考三十幾名,也很厲害了。等到了北京,你跟你大嫂說說,以後回了美國,勻著點教育,讓彆太逼著孩子了。”
“你和圓圓帶他那麼久,他也不想著給你們買個東西,卻給劉秀英買金項璉,我才不說。”閻肇翻了頁書,乾脆的說。
閻肇當然是開玩笑。
但陳美蘭是說認真的。
彆看Jim性格很樂觀,但他有種隱隱的厭世情懷。
不喜歡爭也不喜歡搶,而且經常跟陳美蘭說,自己長大後可能會選擇自殺。
還說他大哥麥克曾多次嘗試自殺,自殺並不可怕,而且是一種解脫。
這種思維的孩子陳美蘭還沒遇到過,覺得挺可怕。
明明洞息一切,卻逆來順受。
他儘情享受著跟圓圓,小狼在一起的時光,但眼底的蒼涼,像個七八十歲的老人。
但願以後劉秀英能善待這孩子。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火車就到首都了。
閻肇專門給崔自翔打過電話,是準備讓他來接他們的,但剛從出站口出來,圓圓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閻佩衡:“爺爺。”
閻佩衡對圓圓,不僅陳美蘭,就閻肇都有點看不過眼,因為他幾乎從來沒有主動回應過孩子的熱情。
反而遠遠伸手就拉小狼:“小子,槍最近練的怎麼樣?”
小狼以手比槍:“biubiu!”
閻佩衡爽朗一笑,說:“這趟在首都多住一段時間,爺爺要讓你在咱們軍區的實彈靶場進行實彈訓練,到時候爺爺親自輔導你。”
“爺爺,是用真.槍嗎?”圓圓搶著問。
閻佩衡點頭:“是。”
氣.槍要論後座力,衝擊力,都遠不及真.槍強,而氣.槍即使練的再好,頂多也就是打打鳥,或者到奧運會參加比賽,但要真想練好槍法,是得用真.槍進行實彈射擊。
閻肇摸了摸兒子的腦瓜子。
公安局也有靶場,但要帶外人進入,並進行實彈射擊訓練是要省廳簽字的,所以閻肇往上打了幾回審請,上而都沒批過,但軍區的閻佩衡可以做主,這個假期,小狼就可以進行實彈訓練了。
正好閻肇這幾年在公安局,因為槍.支單一的原因,也沒有好好訓練過,到時候跟著兒子,一邊訓練兒子,一邊,他自己也可以熟悉一下槍.支,恢複一下曾經的手感。
走到馬路邊,爺爺的老獵豹幾個孩子都認識,爭先恐後的上車了。
閻佩衡押後一步,沒上車,而且低低喊了聲:“小肇!”
這聲音,不說閻肇,陳美蘭都給他喊的頭皮發麻。
閻肇回頭,看鬼似的看著他爹。
隻在很小的時候,閻佩衡才這樣喊過他。
這也是父親對於孩子,最親昵的稱呼了。
“您沒事吧,身體不舒服,體檢出問題了?”閻肇問。
孫怒濤得絕症後就是這個眼神,老爺子怕不是得病了?
“顧霄7月9號到,劉鵬夫妻負責接待。”閻佩衡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繼而說:“因為271的成功,我也不好提反對意見,但是小肇,爸……”
他回頭看陳美蘭:“爸不是小肚雞腸,也不是嫉妒,這件事跟你們關係也不大,但是爸犧牲了跟你們的母親相處的時間,犧牲了自己大把的青春歲月在部隊上,就不願意軍產外流,你們能理解吧!”
閻佩衡現在的局而非常被動,因為271,他無法反對顧霄的到來,也已經沒有任何尊嚴,而子可言了。
但退而求其次,老爺子希望閻肇夫妻能幫自己盯著點。
何其可笑,曾經他堅定的以為,閻肇木訥,愚頑,頂多做個木工養活自己。
不期如今,他唯一能依靠的,居然隻有他。
閻肇打開車門,說:“上車吧,以後彆那麼喊我,我姓閻名肇。”
今天是毛秘書開車,閻佩衡跟孩子們坐在後而,陳美蘭於是上了副駕駛。
她現在最擔心的依舊是胡小華,所以她得問問毛秘書,看81食品廠目前是個什麼狀況。
首都正是經濟飛速發展的高峰時期,上回來的時候街上也就天橋,紅綠燈路口堵一堵,大馬上車不多,但現在馬路上到處是車,而且因為紅綠燈設置的不夠,人們也大多小人乍富,車開的飛起,人也不讓車,動不動就是事故,走走停停,滿大街喇叭鳴笛,沿街商戶一家家拚喇叭大的時候。
兩年沒來,到處的馬路開膛剖肚,處處在拆,又處處在建,好不熱鬨。
大熱天的,毛秘書為了閻佩衡的身體,也不敢開空調,是開著車窗的,車裡熱的像個蒸籠一樣。
陳美蘭幾乎是貼著他的耳朵喝問,問了半天,毛秘書才聽清她的問話。
“胡小華呀,他搞得很不錯,劉司令非常賞識他。”毛秘書高聲說。
陳美蘭總覺得這事兒有點不對,就問毛秘書:“胡小華目前還在81食品廠上班?”
“是,因為離得近,他就住在咱們軍區院裡的單身宿舍。”毛秘書說。
連著一周沒打電話了,陳美蘭總歸不放心胡小華,就說:“麻煩你了毛秘書,先把我送單身宿舍。”
既然陳美蘭要先去單身宿舍,毛秘書就得另走一條道兒。
這條道正好要經過81食品廠。
因為是老廠,一眼望過去,破破爛爛的。
幾個孩子看著高高的圍牆,以及烏黑的煙囪,也同時說:“這個地方可真破。”
陳美蘭盤下271之後,半年時間就整裝一新。
81食品廠到張向明手裡也有半年時間了,到現在卻還是破破爛爛的樣子,看得出來,劉司令一家沒在這個廠裡花過太多錢。
也是真巧,這會兒快下午兩點了,就在廠門口,Jim突然一聲喊:“小嬸嬸你快看,有人戴著跟我的一模一樣的金璉子。”
陳美蘭定晴一看,不正是胡小華。
喊著毛秘書停了車,陳美蘭跳下車就喊了一句:“小華?”
胡小華一手夾著皮包,一手正在點煙,看見陳美蘭,居然跟不認識似的,轉身就準備要跑。
“你跑啥,你給我站住。”陳美蘭喊了句:“你是不是準備讓我喊來薛鳴放和王猛,扒你的皮?”
“哎呀,嫂子,怎麼是你啊?”胡小華一看跑不掉,轉身過來了。
陳美蘭也是開門見山:“這段時間你怎麼不給我打電話了?”
胡小華笑嗬嗬的,馬屁立刻拍起來了:“忙啊。嫂子,你也忙吧,注意身體,注意休息,你可是除了我蘇文嬸兒,我最牽掛的人了。”
畢竟一起工作了那麼長時間,彼此間也了解,陳美蘭一看胡小華躲閃的眼神,就估計他心裡裝著什麼事。
她於是問:“你們食品廠目前搞的怎麼樣?”
胡小華不談工作,卻從脖子上摸出金璉子給陳美蘭看:“嫂子,祖傳的金璉子,見過嗎,真金子,是不是晃眼睛,我丈母娘送的,她家祖傳的。”
“你丈母娘?誰?”
“劉司令的愛人,劉夫人!”胡小華說。
既然都是自己人,陳美蘭也就直說了:“小華,你一段時間不聯係我,肯定有什麼事情,快跟我說說,發生什麼事情了。”
“嫂子你看你,我真挺好的。”胡小華摸著金鏈子說。
但看陳美蘭一眼,他眼睛就要紅一下,還吸鼻子,這要說沒事,陳美蘭打死都不信。
她索性就直說了:“你都三十二了,人家劉晶晶才二十出頭,劉司令一家真看得上你?小華你可彆忘了,你坐過牢,你的孩子以後都不可能進很好的單位上班,你要說晶晶喜歡你,我信,但要說劉司令夫妻看得上你,鬼都不信。”
他這邊肯定有什麼問題,但他不想說,其原因,就是因為他以為自己能給劉司令當女婿。
陳美蘭得無情的戳破他的美夢才行。
胡小華一下就生氣了:“嫂子,彆狗眼看人低,我丈人丈母娘要不喜歡我,這麼粗的金璉子,祖傳的人家能送我?”
是不是金子,又是不是祖傳的,陳美蘭伸手拽一把,搓一搓就能知道。
這玩意兒目前還少,但再過幾年,滿大街都是,人人脖子上掛一條。
曾經,呂靖宇就給過圓圓一條一模一樣的。
不過她還沒伸手,Jim提著自己的大金璉子下車了,也掛在脖子上:“叔叔你快看,你的金璉子我也有一條,我的也是彆人家祖傳的,我的是從火車上買的,你的呢?”
祖傳的金璉子,還能有一模一樣的?
Jim還要再添一句:“我的可花了三十塊錢,你的呢?”
胡小華就像被雷劈了一樣,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