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孩子正在人生最關鍵的階段,比如孩子們的轉學,要閻肇願意給首都公安打個電話說一聲,因為他的工作關係,孩子們的戶口是可以轉到首都的,高考錄取分數線,首都和地方能比嗎?
再過兩年,即使閻肇這種身份,首都的戶口一律會卡死,就再也轉不了了。
當然,借著閻肇的身份占首都戶口的便宜並不光彩,陳美蘭也不過想想,沒想走那些歪門道。
她也知道,閻肇對周雪琴沒感情,之所以打電話幫她跑關係,是看在倆孩子的份兒上,怕周雪琴一旦離婚,要來騷擾倆孩子。
而且也知道隻要周雪琴這輩子過的不幸福,必定會來這麼一出。
但她還是很生氣,氣於,閻肇把周雪琴想得太好了。
他哪來的自信,他會認為周雪琴能放棄對錢的執念,不離婚,還高利貸的?
懶得理他。
閻肇翻身,把那隻蕎皮枕頭拿起來枕著。
出國兩年多,任務方麵他沒怕過,南洋語也學得很快,跟國際警察一起執行公務,華國警察的能力和素質,目前是全世界所公認的。
這也是為什麼顧霄那麼清高孤傲的人,會低頭,來跟華國公安合作。
工作上形勢一片大好,他從現在開始,要在公安部負責緝察工作了,全國公安係統的各種亂項的治理工作,他將參於其中。
隻要後方不亂,就什麼都好。
本來該去洗澡了,但閻肇還不想去。
繼續美滋滋。
他還有一件亟待知道的事,就是關於呂靖宇。
閻肇在南洋的時候去過泰國,見過一個在整個新馬泰地區都特彆有名的算命師傅,據說顧霄花了很多錢想見對方,都沒能見上一麵。
閻肇是因為執行公務,調查跨國黑.勢力,才去見的那人,是去做調查的。
在那之前閻肇從來不信封建迷,但是乍一見麵,對方說了兩件事。
一是,對方說閻肇天生帶佛緣,家裡供有菩薩,是真菩薩。
二是,說閻肇的命數被改過,他現在的妻子跟他曾有兩麵之緣,因那兩眼緣,菩薩牽了線,否則,他此生該是孤獨終老的命理。
菩薩是蘇文,合在閻肇心裡了。
而和美蘭,仔細追究起來,在陳家村,並非頭一回見。
早在美蘭和閻西山結婚扯證的那天,閻肇也正好休婚假在家,他並不知道閻西山娶的是陳美蘭,但是,卻在村裡碰到過,因為沒錢擺酒,閻西山帶著美蘭到村子裡四處晃悠了一圈,還跟人說,他們屬於旅遊結婚,時髦人乾的活兒。
那時候閻肇也是新婚,隻看到美蘭的背影。
第二麵,是有一回美蘭跟閻西山吵架,捧著塊栗子蛋糕,抱著孩子,邊走邊哭,閻肇於她身後,一直跟到班車站,看她上了車才走的。
但是,他亦沒看到陳美蘭的正臉。
不過要算起來,這就是兩麵之緣。
大千世界中,有很多人不能用常理解釋的事。
但在那一刻,閻肇突然意識到,很可能,他和陳美蘭本不該有一段緣份的,之所以有,當是母親的執念,是蘇文不忍他過的淒苦,把陳美蘭指引給了他。
那麼,閻肇就會推斷,此刻甚至有點洋洋自得。
笑容浮在臉上,閻大公安美滋滋的說:“咱們說說上回那個話題中,美蘭,如果你跟呂靖宇也曾有過婚姻,他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住著高檔酒店,做著大生意,看起來表麵如火如荼,背地裡,卻全是高利貸在支撐?”
他傾向於,在有可能發生過的另一段人生中,呂靖宇用表麵的虛榮,哄了陳美蘭,過著表麵光鮮的生活。
這種表麵光鮮誘惑了周雪琴,才會讓她飛蛾撲火似的,撲向對方。
閻肇很慶幸,心裡還有點暗暗的驕傲,因為他覺得,自己不但比閻西山優秀,比呂靖宇,也不差什麼。
他覺得,自己是陳美蘭最好的選擇。
不過陳美蘭讓閻肇大失所望:“要沒有周雪琴,呂靖宇會當一輩子的首富,西平市首富。”
如果不是周雪琴,呂靖宇至少能保一生富貴。
如今卻因為一筆債務,永遠都爬不起來了。
閻肇愣了一下,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最關心的還是倆兒子,所以再問:“小旺那麼愛做生意,是不是很有錢?”
“還行吧,雖然毛片販過,小商品賣過,也算有點錢,但小狼的白血病特彆嚴重,我死那一年,我大概55,小狼還在醫院,我沒見過,但聽人說,是因為有小旺一直替他付高昂的醫藥費,他才能活著的。”陳美蘭平靜的說。
閻大公安緩緩轉過身,蕎皮枕頭太高,他是俯視,長時間的凝視著妻子。
那個殘酷的真相,突如其來,就這樣被揭開了。
“呂靖宇的大兒子,會特彆擅長做生意,他閨女,因為他有錢讚助,開各種演唱會,上電視,會是一個特彆出名的女歌星。”陳美蘭又說。
不用明說,他明白了吧。
在命運沒有被改寫之前,他的前妻拋下會生病的孩子,去撫養未來大佬。
而他的孩子,不說沒他想象中的優秀,他們甚至,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樣子。
這個事實比閻肇能想象到的殘酷一百倍。
為什麼陳美蘭一回回帶著孩子查身體,為什麼孩子頭磕破一點,她就念念叨叨,睡不著覺,因為他一旦得了白血病,就隻能臥床一生。
為什麼她總是在不停的誘導小旺好好學習,就是因為,要不學習,他會販毛片,做點零碎生意,小小年紀輟學。
遠不可能像今天一樣,在東方中學回回摸底都是第一。
不用他爸的關係搞北京戶口,小旺的分數是能從西平市脫穎而出,自己爭到那個北京戶口的。
還笑嗎,還美滋滋嗎?
枕頭太高,枕著並不舒服,閻肇伸手,想牽陳美蘭的手。
陳美蘭卻掙脫了他的手,實言:“周雪琴不會改的,她不但離婚了,而且順利拿到了呂靖宇的房產,目前躲在我的奶粉廠,今天還跑去靶場找小狼,你比我更知道她的意思。”
……
拍拍閻肇的枕頭,她再來一句:“這事兒你來處理,要處理不好,我就扔了你這破枕頭。”
狗男人在這一刻豎起耳朵,瞪大眼睛。
好狗!
……
小旺和圓圓幾個說好的,不出去玩兒,隻在軍區內部走一走,玩一玩。
但出去吃個燒烤還是可以的嘛。
小旺有錢,當然是他請客。
大冬天的,北風呼呼刮,但身為華國人,誰不愛來點夜市小燒烤。
所以燒烤店裡,吃燒烤的人特彆多,還有人開著寶馬法拉利來呢,擼串兒喝啤酒,啤酒當然是冰鎮的,常溫擱這天氣,得有零下十四五度了。
小旺兄弟還不敢沾酒,隻敢擼點串兒。
約翰跑了一圈陸軍紀念館,雖說心裡依然不願意相信共軍在抗日戰爭中所占的比重和功勞,但是於嘴上,不敢叭叭啥了。
這會兒,他正在跟小旺辯另一件事,他認為華國沒有文化遺產,沒有像莎士比亞,雨果,高爾基那樣的作者,也沒有像《悲慘世界》、《呼嘯山莊》一樣的文化巨著。
甚至,沒有一本可以被稱這為是,傳世經典的巨著,就比如,約翰能隨時引用《李耳王》,引用《茱麗葉與羅密歐》中的經典台詞,華國文學作品中,能有隨時能讓人引用的嗎?
他認為,華國雖有悠久的曆史,但是一片文化沙漠。
可憐小旺從小隻做生意不讀書,要說名著,他知道有很多,可你讓他找一本,從中挑一句出來,他還真不行,他又不願意讓小的倆說話,自己急的抓耳撓腮。
華國人都愛有文化的,搞炸串兒的老板看著幾個穿得整整齊齊,說話斯文的孩子,難免喜歡,聽他們又是啥雨果,又是啥悲慘世界巴黎聖母院的,由衷覺得他們是好孩子,是而多烤了一份雞胗遞了過來,說:“慢慢兒吃,咱這串兒都整的乾淨,油也是好油,吃飽了回家,好好學習。”
很普通一件事兒吧,但隔壁桌也是四五個男孩,帶了幾個女孩子,人家還是開著寶馬跑車來擼串的。
都是大金璉子小金表,頭發染的五顏六色,一看就是社會人,他們不高興了。
其中一個染黃毛的說:“老板,憑啥給他們送串,不給我們送啊,你知道我叔是誰不?”
“你叔,我認識,咱這道裡做生意的?”烤串店的老板問。
這小夥一臉輕蔑:“說出來嚇死你,咱首都公安局的王局長。”
大官呀,老板給嚇著了,連忙說:“失敬失敬,要不,我也送你們一盤吧。”
晦氣,遇上高乾子弟了。
這幾個‘高乾子弟’看老板害怕,就有點戳耍另一個說:“也得送我一盤,我伯伯還是公安部的領導呢,我爺爺,軍區的晁司令員,認識不。”
哎喲,這不要嚇死人了?
“送送,再送一盤。”老板覺得真晦氣。
又有一個搶著說:“還得再送一盤,我爺爺也在軍委工作的呢。”
“喲,又是哪一位啊。”老板說。
“閻佩衡認識嗎,那我爺爺。”這小夥居然大大咧咧的說。
小旺和小狼對視一眼,這哪顆蔥?
閻佩衡啥時候多個孫子,他們倆居然不知道?
這孩子越吹越沒譜了,沒譜到沒邊兒了:“閻肇知道嗎,國際維和警察的大隊長,那是我叔,我親叔。”
小旺忍無可忍,轉身問了句:“哥們幾個尊姓大名啊,一聽你們後台,首都不說橫著走,你們都能在天上飛了,我特崇敬你們,咱認識一下,交個朋友?”
晁司令跟閻佩衡老交情,孫輩雖說小旺沒見過,但閻佩衡肯定認識。
至於閻佩衡的孫子,除了小旺和小狼,還能有誰?
這他媽誰啊,拉著他爺爺就吹上了?
約翰不明究裡,問小狼:“這又是一個兄弟嗎,為什麼我不認識他?”
小狼跟他解釋:“這是假李鬼遇上真李逵。出處名著《水滸傳》”
幾個小‘高乾子弟’倒是熱情好客,伸手就招小旺:“想認識我們,可以,桌子並過來,咱們一起吃。”
小旺屁股一旋,端著盤雞胗,還真去隔壁桌了。
小狼又說:“看來要成梁山上的朋友,不打不相識了。還是《水滸傳》”
圓圓說:“才不是呢,這叫關羽見魯肅,單刀赴會,名著,《三國演義》。”
約翰問:“你們說的是什麼,我聽不懂?”
“名著啊,我們華國自己的,《三國演義》看過嗎,《水滸傳》讀過嗎,《紅樓夢》你聽說過嗎?”小狼問。
約翰搖頭了:“它們並非國際上公認的名著,在西方公認的名著排行中,沒有它們。”
“我們的文化,自己知道就好,不需要西方國家的認同。”小狼淡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