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盈還是第一回見到這樣的沈寒霽, 要她誇讚的沈寒霽。
估摸他是真的醉得不清了。
溫盈深知不能與醉鬼較真,思索了一下,麵色淡淡的開口誇讚:“夫君已然很厲害了, 十五歲解元,十八歲會元,二十二歲便考中了狀元,曆朝曆代能三元及第的人少之又少, 夫君應當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這些話, 溫盈沒聽旁人少說。
可誇讚完之後, 沈寒霽的臉色依舊沉沉的,一雙黑眸還是緊盯著溫盈, 略有不滿。
大概,即便是醉了, 也能分辨得出她的敷衍?
溫盈眉頭輕蹙, 耐著性子思索了一下, 隨即試探性的開口:“夫君比起堂兄表兄可厲害多了……”見他臉色好轉, 她也就繼續道:“堂兄表兄不過隻是考捕快而已, 便是進去了, 那也就是與幾百來個人比,而夫君是與天下千千萬萬的考生來比, 二者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沈寒霽麵色好了, 嘴角微勾:“就寢吧。”
溫盈暗暗的呼了一口氣, 正要直起身上榻, 但一動才發現自己根本就動不了。
低下頭,看向了還摟在她腰間不動彈的手, 默了默, 抬起頭望向沈寒霽。
“夫君可否鬆手?”
沈寒霽倒也沒為難她, 鬆開了手。
溫盈脫了鞋上榻,從他的身旁跨過,躺在了最裡邊,離他有一個人的距離。
這是他們的婚床,大得足以躺得下兩個他再加兩個她。
溫盈依舊是背對著他躺著,蜷縮成團,不自覺的做出了自我保護的睡姿。
今日知曉了自己被下毒,身上還有餘毒,往後還極有可能繼續被迫害可能。
溫盈怎會不怕?
自然是怕的。
沈寒霽看了眼她的睡姿,心中了然。無聲的歎了一口氣,隨即開口道:“方才我留在廳中,與母親說了是誰指使的。”
溫盈微微一怔。
原來他也沒那麼醉。
溫盈問:“母親怎麼說?”
“她信,正在商量如何應對的時候,父親進來了。我與他說,明日讓祖母把我帶進宮,把香也帶進去,去見太後。”
溫盈一愣,沒想過他會這麼做。
“清寧郡主是太後最寵愛的孫女,你進宮狀告她最疼愛的孫女,不怕惹怒太後?”
沈寒霽勾唇笑了笑,隨而淡淡的道:“若僅是狀告到大理寺,幾乎沒什麼用,也廢時,在這期間,隻會讓清寧郡主一計不成再生一計。所以隻能從太後那處下手,即便太後再怒,也會約束清寧郡主。”
聽到這,溫盈才知曉先前在正廳時,他說要把紅籮交給大理寺的時候,不過隻是為了讓主母重視的托詞罷了。
他繼續道:“且清寧郡主這香是南海進宮的貢香,大多都送到了太後的宮裡,她能拿到這麼多,隻能是從太後那裡拿的。我多方打聽,多少有些知曉太後忌諱後宮爭鬥中用香害人,而清寧郡主仗著太後寵愛她,便不把這不成文的規矩放在眼中。”
輕嗤一笑:“太後下邊有十幾個孫女,之所以寵愛清寧郡主,是因她長得與第一個女兒有幾分相似,這寵愛也不見得是真寵,所以清寧郡主碰了這太後底線,並未見得能平安無事。”
溫盈聽了這些話,轉過身來看向沈寒霽。
這人,從不做無準備之事。大概在知道是清寧郡主指使紅籮下毒開始,就已經在想對策了。
到底與夢中的那個他有些不同的,雖因他而起,但起碼這次是他護住了她,不再束手旁觀。
心裡邊那惶惶不安,到底還是是因他這些話而少了些不安。
沈寒霽知她在看自己,便也轉頭看向她,四目相對,溫盈收回目光,把臉轉向上方,與他說:“方才二娘喊我到她的院子,給了我一家鋪子。”
沈寒霽眼尾一挑,想起了一下她先前說減少月例來增添妝奩的事情。
她應當是缺銀子的。
思索了一晌,沈寒霽道:“今日送來的禮,明日你來打理,從中挑一些帶回淮州過送人。”
溫盈倒也不奇怪他會這麼安排,隻輕聲“嗯”了一聲。
“你從淮州回來後,我與外邊合夥的生意,我會讓賬房往後與你交接,往後你來打理。”
其他官宦人家外頭進賬的都多為正頭娘子打理,溫盈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那邊便謝過夫君了。”
謝過之後,溫盈閉上了眼睛,道:“我有些累了,便先睡了,夫君自便。”
沈寒霽“嗯”了一聲。
外間的燭火未熄,光亮昏暗,沈寒霽轉頭看了眼也已經背對了他的溫盈。
明顯的感覺到了他們與過去已經不一樣了。她也不再對他小心翼翼了,也少了那份眷戀,倒是多了幾分恭敬。
就下屬對上屬的恭敬。
沈寒霽無聲一歎,也隨著閉上了雙眸。
今日許是因飲了酒,一夜無夢。
*
天尚未亮,沈寒霽便起來穿戴了,溫盈近來睡得也淺,所以他起來的時候,她也醒了。
從床上起來,披著長發,無言的幫他穿戴。
溫盈思索片刻後,道:“我隨你一同去祖母的院子。”
沈寒霽頷首:“也成。”
昨日是沈寒霽的慶功宴,不好掃興。再者也晚了,所以永寧侯並未告訴老太太,而是打算今日一早再告知。
夫妻二人梳洗過後,一同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老人上了年紀便會睡得少,而老太太早就醒了,醒了之後便聽到了自己兒子說的那些話。
吃齋念佛了許久的老太太都忍不住怒拍桌麵,罵道:“簡直欺人太甚,她貴為郡主,難道就能謀害人命了?!老三當初虧得沒娶她,若娶了她,這侯府指不定被她禍害成什麼樣了。”
這聽話且長得好看,還有能力的孩子本就得長輩喜愛。而永寧侯也就三個兒子,老太太不疼他們還能疼誰?
便是庶子,那也是自己的親孫子!
“母親,三郎說要您帶他進宮,再把那香拿給太後看。”
永寧侯這才與老太太說了三郎的想法,外頭就有下人通傳三郎和三娘子過來。
老太太讓他們進來。
人進來後,朝著老太太請了安,也朝著永寧侯和主母行了禮。
老太太看了眼沒什麼印象的孫媳,歎了口氣:“苦了你了。”
繼而看向沈寒霽:“你與我進宮,可有把握太後能不遷怒你”
沈寒霽頷首:“太後定會遷怒孫兒,但有把握不會遷怒侯府,更有把握讓太後約束清寧郡主。”
“你既然都這麼說了,便隨我進宮……”頓了頓,看向溫盈:“你也隨我進宮,你中了毒,宮中有太醫,應當能診出來,屆時在太後的麵前,說服力也大一些。”
溫盈聞言看向沈寒霽,不大確定他的計劃中可有計劃到她一同進宮。
沈寒霽朝著她微微點了點頭,溫盈了然。
待老太太穿戴好進宮的服飾,二人隨著她的馬車一同進宮。
老太太先行帶著熏香進了太後的寢宮,而他們在安懿宮外邊等候。約莫過了兩刻,才有宮女出來宣他們進去。
來時,在老太太妝整的時候,主母已與溫盈大概說了一下進到宮中都要注意些什麼,又該如何行禮。
因此與太後行禮,也就沒有出錯。
老太太在偏座坐著,而熏香則放在太後一旁的桌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