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得到男人的罵聲,旁的便是圍觀那些人的七嘴八舌。
過了半刻,小廝跑了回來,坐上車兒板子後朝著帷簾後的主子說道:“三爺,打聽回來了,那確實是一對夫妻。聽說是那做丈夫的每個月都要跟著貨船跑船,一個月也就隻能在家中住幾日,原本這個月已經在家中住了幾日了,但沒想貨物出了問題,沒有跑船,也就回家了,可卻沒想到撞見了妻子偷漢子。”
大概是非是人最愛湊熱鬨的,所以小廝也說得極其的起勁。
沈寒霽的眼眸微微一闔,微愣:“偷漢子?”
若是被旁人知曉這向來清朗自持的侯府三公子竟然對這些夫妻吵架,妻子瞞著丈夫偷漢子的事情感興趣,隻怕能驚得他們目瞪口呆,震撼不亞於晴天驚雷。
小廝道:“小的還聽說不是第一次了,每次丈夫一外出就偷漢子,然後再用丈夫辛辛苦苦掙的銀錢養小白臉,還振振有詞的說她丈夫一個月就回來那麼幾天,每次回來就像是個餓死鬼似的,隻知道把人往炕上帶,從來就沒說過一句暖心窩的話。”
聽到這,沈寒霽那眉心動了動,似乎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
未及細思,那小廝繼而叭叭叭的道:“那丈夫一巴掌扇了妻子,又是對那姘頭拳打腳踢的,姘頭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跪在地上直求饒。那妻子怕他怒極殺自己,就從家中跑了出來,但也沒跑過丈夫。妻子和姘頭都被綁在了路中間,脖子上都被掛上了夫I淫I婦的板子。”
小廝說得活靈活現,好似他親眼目睹了似的。
說得起勁時,從馬車內傳出冷冷淡淡的聲音:“掉頭,換道走。”
馬車內的沈寒霽冷著一張臉。
平日都遇不上這等是非,偏生還是溫盈離開回淮州的這日聽到了。
還做了那樣的夢。
便是聖人也沒了好脾氣,莫說離聖人尚有極大一段距離的他。
*
回淮州的先頭兩日是走的陸路,隨後再是走水路。
也不是不能走陸路。隻是山地居多,水路一日,陸路得兩日,且危險也比水路大。
皆為山地不說,還有那豺狼虎豹和山賊出沒。
水路上也出過水寇襲擊船隻的事,但一年也就出個一兩起,倒是比陸路安全多了。
趕了兩日的路,期間在客棧休息了一宿,在日落之前趕上了回淮州的船。
第二日酉時便到了淮州。因早在確定何時回來的時候,溫盈就已經譴人送信回來了,所以在下船的時候,便有溫家的下人來迎接。
回來前,溫盈以為自己對這淮州也沒有什麼感覺了,但下船的時候,看著離彆兩年多的地方,熟悉感湧上來的時候,溫盈還是感觸頗多的。
畢竟,這個地方,是她自小長大的地方,也是她那溫柔賢惠,可卻年紀輕輕就去了的娘親所長大的地方。
溫盈對她娘的記憶並不深刻。娘親離世的那年,她也還不到五歲,為數不多的記憶,就是生病時哄她入睡的畫麵。
大抵是從母親去世後,便沒有人再真心待她好了,所以這母親哄她的印象很是深刻。
碼頭到溫府,不過是小半個時辰的路程。
才下馬車,溫盈那繼母便笑吟吟地迎了上來,親昵地挽住了阿盈的手:“阿盈你可算回來了,這一年多都未曾回家,母親可想你了。”
溫盈的嘴角微微一抽,這還是那個在她出嫁之前,尖酸刻薄的季氏?
怕不是被那季家給換了個長得與季氏長得像的姐妹吧?
到底隻是想想,溫盈看了眼身旁的溫芸,心底明白,這母女倆估計早就通好氣了。
若她在侯府不得重視,回來必然是冷臉冷板凳。若是在侯府得夫婿寵愛,婆母喜歡,那麼回來便是如今這副討好的嘴臉。
溫盈輕輕地推開季氏的手,笑意未變:“母親,若是想念我的話,便差個人到金都與女兒說便是了,我定會找個時間回來見母親的。”
將近一年,除卻大伯母和堂兄還念著他,溫家其他人就沒有過隻言片語。
季氏也是個臉皮厚的,便是被推開了手,都還笑著說:“這不是怕你擔憂淮州有什麼事麼,所以也不敢隨意尋你。你是遠嫁,母親也是想你過得好,才不讓人那麼頻繁給你傳淮州的消息。”
這可真不頻繁,嫁人至今,溫盈也是恪守孝道,兩個月寫一封信回家,便是沒有話可說,都會意思意思的詢問一番二老的身體。
溫盈也不指望父親與季氏能像徐氏那樣。即便那兩年看輕她,但也有她的問題在,如今待她也是可以的。
她的父親,眼裡邊隻有兒子,女兒不過是錦上添花的罷了,可有可無。這種思想,隻怕這輩子都不會改,溫盈也沒指望他能改。
所以與這溫家,除卻大伯母和堂兄,旁人隻需走走關係就行,不必走心。
“對了,女婿怎沒來?”信上隻說了溫盈回來,未說沈寒霽也會來,季氏其實多少也知道他是不來了,難免失望。
若是來了,沒準也能多多套近乎,等往後也好把兒子送到金都,讓他這個做姐夫的多多照拂,教導教導。
這狀元郎教出的學生,自然不會太差。
溫盈:“夫君應酬多,推不掉,我便勸他莫要來了。”
這話聽得季氏心底有些不是滋味。應酬就算再多,那他們夫妻倆還是他的嶽父嶽母呢,怎就不知道把應酬推了,來拜見嶽父嶽母?
說到底,還是她這繼女的手段不夠。
這幾日繼女住在家中,她得好好與繼續說道說道,讓她多學學彆人家那嫁出去的女兒是如何幫娘家的。
一行人都進了府中,因知道他們回來,季氏也讓人去把溫霆的母親給接到了府中,為他們一同接風洗塵,同時再慶祝慶祝他們二人同時進了大理寺。
這大理寺進了,那便是往上爬的第一個階梯。隻要踏上了這第一個階梯,也是個有能力的,往後便不僅僅再是一個小捕快了。
晚些時候,溫父回來,溫盈一如未出嫁那時,淡淡的喚了聲父親。
溫盈一如既往,倒是溫父卻有些不同了。
畢竟,女婿已然是狀元了,女兒也不再是那個不起眼,沒有什麼作用的女兒了。
溫父笑道:“回來了就好了,回來了好。”
溫盈心裡清楚他的反差是為何,也沒有太在意,隻是做足表麵功夫,與他道:“回來的時候,夫君說未得空一同來拜訪父親,心裡有愧,故而親自挑了一件禮物送給父親。”
說罷,看向青竹。
青竹會意,立即把盒子端了上來,打開盒子,露出了裡邊先前一直擺在主子書房中的玉珊瑚。
既能入得了主子的眼,這擺件自然也不差。
盒子打開,溫父看到盒裡邊的玉珊瑚時,眼神一亮。
溫父為淮州通判,在此地,這官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雖然能力平平,可卻也沒做過以權謀私的事,更沒做過受賄斂財之舉。
這也是溫盈夢中,溫父能擢升金都為官的最大因素。
不貪不枉法,家中自然不可能富裕得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溫父摸了摸盒中那晶瑩剔透的白玉珊瑚,連連讚歎道:“真真是好玉,好玉。”
溫盈笑笑,轉而對季氏道:“我還個大家都準備了禮物,等晚飯後,我再一一拿出來。”
看到玉珊瑚便知道價值不菲,那其他禮物定然也不會差,季氏心裡滿意,便滿臉笑意的應了聲“好”。
季氏心下暗道,看來這繼女也不全是不為娘家著想的人。
用了晚膳,溫盈讓人把那些禮物都拿了出來,人人都有份。
府中下人,也都有一個小紅封。
得了好處的人,都道大姑娘嫁入侯府之後就是不一樣了,越來越會做人了。
幾日趕路,極其疲憊,溫盈也沒有多閒聊。
沐浴之後,回到了季氏重新騰出來的閨房之中,溫盈坐在床邊沿,隨後直直的往睡了多年的木床上一躺。
眼神渙散的盯著帳頂,隨即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似乎,能透一口氣了。
雖然這個地方也曾經讓她透不過氣來,但侯府更甚。
先前是夫妻關係冷淡,婆母不喜,侯府上下不把她當一回事,後來又是清寧郡主的事。儘管發生了這麼多事,她依舊得對沈寒霽笑臉笑意,雖然想通了,可難免還是會累。
如今想到能不用繼續麵對他,可以悠閒舒適的過十日,就是趕路的這幾日帶來的身體疲憊,她都覺沒有那麼累了。
真好,這十日不用再對著沈寒霽,也可以好好的散一散心,驅走那些糟心事帶來的陰霾情緒。
而且不僅不用與他假意笑臉相迎,也更不用早早起床梳洗,就為了去伺候他洗漱更衣。
不用伺候他,她明日定要睡到日上三竿。
若是她在淮州看到他,且看她能不能把他當成個人看!
想到這,溫盈笑自己想法太多。
就他那樣麵上溫潤,心底清冷自持的人,肯定是不會來的。估摸著這會還在與哪個友人月下酌酒,促膝夜談呢。
至於她回了淮州的事,也不見得能想起來。
因心情好,溫盈嘴角微彎,帶著淺淺的笑意在被衾上睡了過去。
夢中,沒有沈寒霽,就她一人倚坐在船上,悠閒舒適的遊湖。
涼風習習,日頭正好,好不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