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靳琛把她拉開,目不斜視地轉過身,然後半蹲了下來:“屬下背公主出去。”
李幼儂看著那寬闊的背,躊躇了一下,最後還是慢慢地趴了下來。吸了吸鼻子後,趴在他的肩頭,小聲說:“我會讓父皇賞你的。”
靳琛“嗯”了一聲,試圖轉移她恐懼的情緒,應道:“屬下便謝過公主殿下。”
從山洞出來,不可避免的又被瀑布淋得全身濕透。
小心翼翼地從瀑布底下的大石頭朝岸上走去。才到岸上,便有人發現了他們,高聲喊來了人。
靳琛驀地想起了身後公主的穿著,放下了人之後,便嚴嚴實實的把人擋在身後,低聲道:“公主現在不便出去,暫且躲在屬下的身後。”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不能出去,小公主還是軟軟的應了一聲“好”。
因站得不穩,從身後抱住男人結實粗壯的手臂。
太子聞聲尋來,看到靳琛渾身濕了大半,身後似乎有一個嬌小的女子,一雙白皙小巧的手緊緊的抱著他的手臂。雖被遮擋得嚴實,幾乎什麼都看不到,但清楚那女子也是和靳琛一樣濕透了。
太子驚愕了一下,很快便反應過來了,連忙脫下了身上的外衫,讓一旁公主的婢女拿過去。
婢女快步的走了過去,走到了靳琛的身後,把像是從水裡邊撈起來的公主裹得嚴嚴實實的。
李幼儂被裹得嚴實,被婢女扶著走了出來。走了幾步之後腳步一頓,轉回頭眼巴巴的看向靳琛。
見她不肯走了,身旁的婢女輕聲勸道:“公主,太子殿下在等公主。”
李幼儂這才遲遲收回目光,向自己的皇兄走了過去。
太子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靳琛,時候才收回目光,安撫受了驚嚇的幼儂。
*
天色暗下來後,太子與七公主都回來了,大家夥也都鬆了一口氣。
聽說太子回來了,劉語馨便坐不住了,思來想去還是支開了婢女,一個人出了帳篷,往太子的帳篷而去。
可就快到太子帳篷的時候,卻被一個侍衛攔了去路。
“你是何……”人字還未出來,抬起頭看到了熟悉的臉,話語戛然而止,臉色也隨之一白。
“沈、沈三郎,你怎麼會在這!?”劉語馨低聲驚道。
沈寒霽麵色深沉,壓低聲警告道:“閉緊你的嘴巴,什麼都不要說。你若說了,你與那吳珂書生的事情便會立刻傳遍全金都。”
聽到吳珂這個名字,劉語馨臉色一變,瞬間沒了任何血色,寒意從腳底上升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知道她和吳珂的事情?!
他知道她和吳珂的事情,他還知道什麼!?
會不會連她重生的事情都知道了?!
雖有將士巡邏,但沒有過多注意他們。
沈寒霽向前幾步,停在她的身旁,繼而低聲意有所指的道:“彆妄想著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太子,就能保住你自己,保住劉家。可等你的利用價值全沒了之後,皇家又會留你到幾時?”
“隻要你今天去說了那些話,我便會想儘辦法把你和整個劉家從現在這個位置狠狠地扯下來,再而把你的醜事公之於眾,讓你在金都無地可容。你若是能閉緊你的嘴巴,我便會想方設法的保住整個劉家。”
說完這話之後,沈寒霽從她的身旁徑自走開。留下一臉驚駭的劉語馨。
沈寒霽像是什麼都沒有說,可好像什麼都知道。
話裡話外好似知道她重活一世的事情,更知道上一輩子中都發生過什麼事情。
他很有可能也和她是一樣的,一樣重活了一輩子的人。
他上一輩子是那城府深,心計深不可測的宰相。她又怎會是他的對手?
他想要算計的東西和人,輕而易舉。
他若是要對付整個劉家,也是輕而易舉的。
在這一瞬間,從上輩子帶到這輩子的各種情愫,都在這會變成了恐懼。
且讓她害怕的還有他方才那句“等你的利用價值沒有了之後,皇家會留你和劉家到幾時?”
她所知道的隻有往後八年的事情,若是八年之後,再發生的事情她皆預料不到了,她還有什麼用處?
沈寒霽離開之後,劉語馨僵硬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站了許久,直到婢女出來尋到她,她才回過神來。
“姑娘你要去哪?”婢女關心的詢問。
劉語馨麵色呆滯的搖了搖頭,喃喃自語的道:“我哪也不去,不去了……我們回去吧。”
*
溫盈今日是來葵水的第一日,小腹下墜,更是一陣陣的疼,又因為驚嚇,更是疼得厲害,但都忍了下來。
喝了些熱水後,沈寒霽也回了帳篷。
溫盈忙上前,與他道:“夫君先坐下,讓我看看傷勢。”
沈寒霽轉過了身,脫下身上的衣服,歲而慢慢解下那被血染紅的紗布。
溫盈看到了傷口。
雖然箭傷不深,可也是傷了皮肉的,血肉模糊了一塊。
原本傷口可能沒有這麼猙獰的,但因他這半日下來隨著太醫給受傷的將士包紮醫治,所以這傷口嚴重了許多。
看到傷口,溫盈心裡發堵得厲害,難受得很。
她轉身去拿從太醫那處尋來的紗布和金瘡藥。
轉回身後,嗓音中有一絲絲的啞:“夫君且先坐下來,我給你重新清理傷口。”
沈寒霽順從的在矮杌子前坐了下來,背對著她。
溫盈洗了帕子,放輕動作擦拭傷口周圍的血汙。
昏黃的燭光,很是寧靜。
沈寒霽沒有說話,溫盈也沒有說話,隻專心地處理著沈寒霽肩胛處的傷口。
時間滿滿的流逝,沒人在意過去了多久。
直到溫盈撒了金瘡藥,要用紗布包紮的時候,沈寒霽才抬著手臂,與她低聲說道:“方才我在太子帳前攔下了劉家女。”
溫盈動作微微一頓,但隨即繼續細心包紮。
“她去,是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告知太子嗎?”溫盈低聲詢問。
沈寒霽微微點頭,繼而道:“今日一事,有太多我無法預料到的變數。她若是再把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了太子,太子那邊或許納她為側妃,從而知道更多的事情,但有一些禍端也會隨之而來。”
溫盈包紮好了傷口後,坐到了他的麵前,麵色蒼白的道:“我有些不懂,或許在話本中,她救過太子,也暗中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訴了太子,所以才得以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可如今她並未救過太子,就算是當上了側妃,和話本裡邊的發展也大同小異,為何會說有更多的禍端?”
沈寒霽未急著回答她,看到了她蒼白的臉,問她:“可是肚子疼?”
溫盈溫聲應:“有些。”
沈寒霽拉著杌子坐到她的身旁,隨而伸出手放在了她的腹部上邊,輕輕的揉著。
溫盈心弦微顫。目光從腹部的手掌往上抬,與他那溫柔似水的眸子對上了視線。
在這個時候,心裡邊的冰山似乎有一個小角落已經融化了些許。
沈寒霽邊撫著她的小腹,便解釋道:“原本若是一切都按照話本中進行,她拿捏著調香閣的把柄,開鋪子,賺得盆盈缽滿,日進鬥金,再而救下太子,立下了大功一件。因鋪子的銀錢能充盈國庫,而她也是為太子豁出去過命的,在這二者的前提之下,她把自己的遭遇告訴太子,太子依舊會看重她,是覺得她可交心。可現下她是有鋪子,還是救過太子?她兩樣都沒有,談何與太子交心?”
溫盈思索片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小聲道:“夫君的意思是,如今她沒有財源不斷的鋪子,也沒有救過太子一命,於太子而言,她於旁的世家貴女其實是沒有任何區彆的。她若是說了自己被上天眷顧的事情,沒準還會成為她和劉家的災禍?”
當一些事情中途發生了變數,那就不可能再是原來的結果了。
沈寒霽點頭,細聲道:“這皇家疑心重,也忌諱荒誕詭異之事。太子會利用劉家女知道一些將來發生的事情也無可厚非,但同時也會提防著劉家女和整個劉家,甚至會在處理完裕王之後,下一個便是劉家。”
“我警告過她,若她能想明白,便能救下她和劉家。若想不明白,我便隻能在保住你我,保住永寧侯府之下,與整個劉家為敵。”
她知道溫盈會早死,那麼她告訴了太子,可過了兩年後溫盈依舊活著,太子會怎麼想?
她與太子說上輩子沒有聽到過李清寧出事的事情。
可這輩子李清寧又是流放皇陵,又是自儘的,且與永寧侯府,與溫盈都相關。如此,太子又該如何去想這些事情?
或者太子會多做聯想,從而懷疑他,或者是懷疑溫盈,懷疑他們和劉家女是的一樣。
他現在就像是在冰上行走一般,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得萬分小心。
沈寒霽歎息了一口氣,收回了她腹上的手,伸臂把她納入了懷中。
今日趕回來的時候,沈寒霽才知曉自己真真切切的不能沒有溫盈。
這小半年下來,他逐漸縱容自己越來越在意,越來越接近她,感情深了也是自然的。
因為感情深了,所以他被夢魘住的次數也逐漸多了起來。
以前臥榻之側若是溫盈睡在一旁,便會被夢境所魘。可是如今,臥榻之側若是沒了溫盈,一樣的輾轉難眠。
擁著她睡,才能睡得半夜安穩。
他上半身未著衣物,溫盈貼在他散發著熱息緊實胸膛上,能清楚的聽到他穩健跳動的心跳聲。
他低聲道:“阿盈,我們誰都不知道往後會發生什麼事情,我也不用勉強你現在就完完全全的接納我。但可否給我個機會,讓我們兩人重新開始的機會,可好?”
溫盈在他的懷中沉默不語,半晌後,才溫聲回應:“就讓那些事順其自然吧。”
她不知道該如何應他。或許往後會有感動,會有溫情,但她不知道能否在這些基礎上邊再傾注男女的那種感情。
所以,她隻能回他一句“順其自然。”
沈寒霽聽得出她的言外之意,無奈的笑了笑,輕聲道:“好,依你,我們就順其自然吧。”
雖順其自然,但無論往後會發生什麼事情,他皆會握緊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