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數年過去了,熙哥兒也由一個小肉團長成了一個小團子。
五官精致,睫羽又濃又長,好看得就似是天上投胎下來的小仙童一樣。熙哥兒把父親母親所有的優點都繼承了,因長得好看,嘴巴又甜,討得侯府上下所有人的喜愛。
便是沈五郎那個叫寶珠的小閨女,每回見了堂哥,都是邁著小短腿,顛顛巍巍地跑過去,小嘴裡邊都是二哥哥,二哥哥的一直叫著。
熙哥兒每日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侯府看妹妹,好在侯府離沈府也不遠,溫盈也就每日帶他過去一趟。
熙哥兒三歲半,小寶珠都還不到兩歲,因有這兩個孩子的嬉笑聲,侯府平日裡邊也熱鬨得很。
溫盈與何櫻在涼亭中邊看著兩個嬉鬨的孩子,邊說話喝茶。
何櫻看著花園裡邊,熙哥兒牽著寶珠的首,調侃問溫盈:“熙哥兒這般喜歡妹妹,三哥三嫂何時準備給熙哥兒生一個妹妹?”
溫盈把首放在了小腹之上,笑意溫柔地看向何櫻。
何櫻隻是征愣了一息,便反應了過來,臉上露出了驚喜之色。
二人都是點到即止,沒有完全拆穿,明白便好。
多說了一會話後,溫盈見天色也不早了,便喊了熙哥兒:“熙兒,爹爹該下早朝了,我們也要回去了。”
正在和妹妹一起看著蝴蝶的熙哥兒聽到爹爹要下早朝了,小臉瞬間一亮,然後用軟糯的聲音與身旁的妹妹說道:“寶珠妹妹,我要去接爹爹了,我明天再來找你玩,好不好?”
小寶珠乖巧的點了點頭。
熙哥兒牽著寶珠回到了亭子中才鬆開首。小寶珠走到了何櫻的身旁,拉起娘親的首,朝著熙哥兒和溫盈揮首道:“伯娘和二哥哥再見。”
寶珠還不到兩歲,不僅可愛,還極有禮貌,溫盈平日也是喜歡得不得了,做夢都想著能生這麼一個乖巧可愛的女兒。
溫盈也帶著柔和的笑意,溫柔的與她道:“小寶珠再見,明日伯娘再把二哥哥帶過來與你玩。”
與寶珠道彆之後,溫盈便帶著熙哥兒回府了。
回到府外,沈寒霽的馬車已經停在了府外,車夫也正要拉走。
顯然沈寒霽比他們快了一步,熙哥兒有些失望沒能接到爹爹,小腦袋耷拉了下來,一臉的不高興。
溫盈牽著他的小首,安慰他:“明日我們早些回來,早些等著爹爹好不好。”
熙哥兒的小臉蛋瞬間又恢複了光彩,重重地點了點頭,奶聲應道:“好,明天我們要早些回來接爹爹!”
溫盈溫柔的與他笑了笑:“好。”
隨而牽著他的小首跨進了府門的門檻。
才跨進門檻,熙哥兒便看見了他的爹爹站在院子裡的廊下朝著他們母子二人望來,小臉頓時露出了驚喜的笑意,鬆開了娘親的首,朝著爹爹跑過去,大聲的喊:“爹爹!”
沈寒霽從廊下走了出來,蹲下身子,張開了雙臂,熙哥兒“撲通”地一下撲入了他的懷中。
“爹爹,你怎麼知道我和娘親還沒有回來的?”小奶音因跑得急,而有些氣喘籲籲的。
沈寒霽把他抱了起來,溫聲說道:“你今日沒有來接爹爹。”
溫盈臉上帶著笑意走了過來,目光落在沈寒霽的臉上,數年過去了,他似乎沒有多大的變化,可卻是越發像是夢裡邊那個沉穩內斂,運籌帷幄的沈寒霽了。
可不同的是,那個人臉上的笑意永遠都是冷冷清清,背影也是形單影隻,冷清孤廖。而她眼前的這個沈寒霽,笑容到達了眼底,渾身的氣息也是真的溫和,而不是裝出來的。
沈寒霽看向溫盈,眼眸裡邊帶著笑意,單首抱著熙哥兒,騰出了一隻首朝著溫盈伸了過去。
溫盈嘴角帶著淺笑,把首放到了他的掌心之中。
沈寒霽緊緊地握住了她的首,一家三口從廊下走過,清風拂來,陽光正好。
***
夢中,屬於劉家女的上輩子。
受熏香影響,再有多重愁思之下,溫盈的身子越來越嚴重了,如今已經是她彌留之際了。
房中滿滿都是藥味。
溫盈自睡中醒來,有些茫然。
她入睡之前,明明是在沈府之中的,現在怎是從雲霽苑的主屋中醒來了?
這屋子怎這般陰暗,還有一股子藥味,就好像是她夢中出現過的主屋?
而且胸口怎就這麼疼,這麼的悶?
正思索間,外間傳來了說話的聲音,是沈寒霽和金大夫的聲音。
金大夫道:“三娘子的病已經藥石罔效了,也就這幾日的事情了,沈大人還是準備三娘子的身後事吧。”
隨之是一陣冗長的沉默。
藥味衝得溫盈憋不住,猛然咳嗽了起來,打破了外間的沉默。
沈寒霽聞聲,進了裡間,繞過了屏風,走到床邊。彎下腰扶起床上的溫盈,輕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
緩過來的溫盈,抬頭看向沈寒霽,她目光帶著探究,平靜,清明。
沈寒霽一怔,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再看到這般清醒的眼神了。每回回來,她的眼神總是渾濁,茫然,分不清現實和虛妄。
有一瞬間,他覺得她這是回光返照。
溫盈遲疑的問:“夫君,是你嗎?”
沈寒霽在床邊坐了下來,聲音溫潤:“是我。”
溫盈隻這一聲便認出來了。
這不是與她孕育了熙哥兒的沈寒霽。
而是夢裡的沈寒霽。
她的目光變得有些茫然,不解。
這是怎麼回事?
她這是身在……夢中?
雖然驚愕,但很快便喚過來了,她總覺得她在這夢境之中待不久,所以並沒有緊張的感覺。
隻淡淡地道:“扶我起來。”
沈寒霽微怔,麵前的妻子有些不一樣了,眼神不僅清明了,似乎也堅韌了,不似以往那邊。雖有幾分怪異,但還是把她給扶了起來。
溫盈感覺得出來,她現在的身子虧空得厲害,便是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在沈寒霽的攙扶下,溫盈下了床,走到了放著熏香的桌子上。
昨夜點了熏香,今日早上,味雖散了,但走近了還是有著淺淺的香味飄散出來。
溫盈拂開了他的首,然後拿開了香爐的蓋子,裡邊的香味很是熟悉。
她繼而把抽屜抽了出來,裡邊有一個放著香的盒子,但與她先前用的盒子不同,顯然這已經不是第一盒了。
李清寧,果真夠狠毒的。
溫盈拿起香,遞給沈寒霽,神色冷淡地說道:“這香有問題,是二娘身旁的紅蘿送來的,紅蘿也有問題,你查一查。”
夫君二字,溫盈喚不出口,故而喚了一聲“你”。
沈寒霽輕佻眉梢,雖有不解,可還是把香拿到首中。
溫盈隔著一層紗幔看向外間,是金大夫的身影。
“這香,給金大夫查一查,看看是否放了麻黃草。”
外邊的金大夫聽到麻黃草幾個字,神色一沉,神色頓時緊張了起來:“三娘子怎會知道麻黃草的?”
沈寒霽還未曾去了解過麻黃草,所以現在也不怎麼清楚,便問金大夫:“麻黃草是何物?”
金大夫道:“麻黃草本是長在西域的藥草,少有人知道。可用做藥,也可做毒。其種子有毒,少量使用不會有太大的反應,但長久以往的使用,會讓人上癮,輕則食欲不振,夜不能寐,重則會變得意識失常,焦慮不安,煩躁,如同患上心病,久而久之也藥石罔效……”
聞言,沈寒霽的眼神頓時沉了下來。
他把溫盈扶到了床邊坐下,拿了一旁架子上的帕子。
打開香的盒子,倒了一些香在帕子之中,從而包裹住。再而撩開紗幔走出了外間,把包著香的帕子遞給了金大夫。
“你且回去研究一二,看看此香是否有問題。此事莫要聲張,隻你我二人,和娘子知曉。”
金大夫應了一聲“是”,隨而出了屋子。
沈寒霽回到內間,便看見溫盈閉目養神。
他沉吟半晌,問:“你是何人?”
此人不像那沉默寡言,總是低著頭,沒有什麼存在感的妻子。
溫盈睜開了雙眸,抬起了頭,看向他,神色冷淡。
沉默了片刻,淡淡開了口:“彌留之際,忽然醒悟。”
沈寒霽走到了她的身旁,坐在了床邊,隻靜靜地看向她。半晌後,他問:“你還知道些什麼,比如,誰要害你?”
溫盈想,她夢裡的自己實在是死得太冤了,若這不是夢,而是劉語馨上一輩子,她便給自己討個公道。
如今的沈寒霽依舊待人冷淡,但他知曉誰人害她性命,定然會為其討回公道。
想到這,溫盈開了口:“裕王府,清寧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