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現在還無法忘記,在自己臨死前那一刻,這個男人死死地拽住她的手,苦苦的哀求:“曉菱你彆死,求求你彆死”時,那絕望的表情。
可是,她也無法忘記,在自己每一個最為難的當口,甚至生孩子的時候,這個人都因為工作,事業而無法陪伴在她身旁。
獨留她一個人去麵對這人世間的淒惶。
上一世,或許是因為他們剛剛下車就收到了老家那邊的加急電報,全家人都要瘋了。
到處亂做了一團,所有人全都顧不得彆的。
所以並沒有發生邵彥成往家裡送菜這件事。
他們認識差不多要在半個月之後,所以薑曉菱這會兒一點準備都沒有。
這個男人的突然出現,讓她難得的有點不知道要怎麼麵對。
可是屋子裡的其他人並不知道她此刻的想法,包括那個男人。
在和所有人都打過招呼之後,邵彥成就提出了告辭。
老太太和徐寒梅想要出聲挽留,卻被薑立南給攔住了。
他望向徒弟,問:“還沒交車呢?”
邵彥成有點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薑立南頓時一臉的無奈。
他伸手在徒弟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斥道:“又亂花錢!以後再這樣就彆登我們家門了。行了,行了,趕緊回去。”
說完衝他揮了揮手,也不等邵彥成回話,就推著肩膀將他推出了門。
“立南!”看兒子這個樣子,老太太頓時就不乾了。
薑家人一向待人和氣,就算是徒弟,也不能這樣擺架子!更何況人家還送了東西。
她瞪了兒子一眼,推開他就要再去開門把人家小孩兒給叫回來。
卻被薑立南一把攔住。
“他要去交車,不能耽誤。”他衝母親解釋道。
說完,他才將飯盒拿進了屋內,放在桌子上打開。
在看到裡麵的東西,大家全都忍不住驚呼出聲。
隻見那飯盒裡,放了滿滿當當一盒子的好菜。
一半兒是紅燒豆腐,一半兒是白菜燉肉。
都是平時見都見不到的好東西。
特彆是那肉片,全都厚厚的,帶著半個指肚般大小的肥膘,看上一眼就讓人垂涎欲滴。
大人還好,看著這樣的好菜,幾個小的,眼睛都直了,屋子裡頓時傳來一陣咽了口水的聲音。
“你們飯堂還有這樣的菜?”徐寒梅盯著飯盒驚訝極了。
男人雖然以前就說過他們的夥食還不錯,可再好也不能好成這樣吧?
“怎麼可能?”
薑立南苦笑了一下,伸手指了指飯盒旁邊的標誌,解釋道:“這是國營飯店的飯盒,交一毛錢押金可以借用。這一盒子菜,彥成得把他這個月的出車補助全給用了。”
“啊?”他這話把老太太和徐寒梅全都嚇了一跳。
老太太著急的又要去開門,嘴裡還埋怨著:“這怎麼行?作孽喲,一頓飯要吃人家孩子一個月的補助。不行不行,趕緊,趕緊把人給我叫回來!”
“叫回來乾嘛?買都買了。”
薑立南再次攔住母親:“他要去交車,這會兒可不能叫。這事兒你們不用管,回頭我跟他說。”
說完,伸手在幾個小家夥的頭上各揉了幾下,這才說道:“先吃飯吧,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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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邵彥成這一打岔,之前彌漫在家裡的那種哀傷的氛圍總算是消散了很多。
特彆是幾個小孩子,臉上也有了點笑模樣。
說起來不管是雙胞胎還是小河,都不過是五六歲的孩子。
長這麼大經曆的悲傷和恐懼,恐怕都不如這些日子來得多。
這幾天,大人們的緊張和不安,傳染的三個孩子也一直處於極度緊繃狀態。
如今有了熱飯熱菜,又終於有了一個可以安定的家,幾個小家夥就全都崩不住了。
飯沒吃完,就一個個頭一顛一顛地打起了瞌睡。
因為事先並不知道雙胞胎要來,薑立南並沒有安排他們的住處。
一時間隻能先湊合著。
這套房子是兩室一廳,按照他以前的安排,是準備讓小河跟著他們夫妻住一間,另外一間讓女兒和母親住。
現在這樣肯定是不行。
幾個人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按照之前說的,讓小河和他們兩口子住,雙胞胎則由薑曉菱和奶奶各帶一個。
看著那屋裡窄窄的兩個單人床,薑立南又歎了口氣。
“明天我去廠裡看看,看能不能找兩塊木板。要是能找到就把這床加寬一點。目前隻能這麼先湊合了。”
“不急不急,沒事,這麼睡也行。”薑老太太連忙說。
能夠保住女兒的這點血脈,她已經要念佛了。
至於彆的,那是一點都不重要的。
看父親還要再說什麼,薑曉菱打斷了他:“爸,怎麼睡這個不著急,現在你得想想怎麼給他們兩個上戶口。”
說到這裡,她將一直隨身放著的遷徙證明拿了出來,一臉為難的看向父親。
“爸,咱家的證明裡沒有寧寧和美美的名字。”
沒有遷移證明就沒法證明身份,沒法證明身份就不能上戶口。
可沒戶口就沒糧本,就沒法領糧食。
比起怎麼分床,怎麼睡,這才是要解決的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