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真的是你嗎?我是小河啊!我沒有想到,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你還活著!你是還活著,並沒有死,對吧?
哎呀,我不知道要說什麼了,我這會兒腦子是亂的,我不敢相信。就算是慶慶把這些事全都跟我說了,我還是不能相信!姐,你是我姐嗎?”
一把信打開,薑曉菱先看到了這樣的一段話。
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小河自己寫的,還是托洋洋或者蔓蔓代筆,反正,用詞造句絕對的原汁原味,和他平時說話時的方式一模一樣。
看得薑曉菱的眉眼不由自主的就舒展了許多。
小河在信的後麵介紹了一些他目前個人情況,其實這些之前兒子都跟她說了,無非小河說的更詳細一些。
小河現在的情況是還有半年才到退休年齡,但是已經在現崗位任職五年。
按照規定,在一個崗位乾滿五年,就必須換崗。
可他這種情況也不可能再去新的崗位,所以就先免了職在家休息,然後靜等退休命令到達。
到那個時候,就可以去辦理退休手續了。
所以如今的他正是無事一身輕的狀態。
以前在職的時候,天天忙於工作,小河覺得自己對家人的關心實在不夠。
特彆是在得知了外甥邵國慶年紀輕輕就做了那麼大一個手術,差點和大家天人兩隔之後,小河更是受到了巨大的震動。
現在隻覺得什麼也沒有家人重要。
所以,在接到免職待命令的通知之後,他一天都沒有耽擱,立刻收拾行李,帶著妻子開始到各地旅行。
這是薑河承諾過妻子無數次,也失諾了無數次的一個約定。
現在無官無職,時間充裕,他就想從這件事開始,然後慢慢的將之前虧欠家人的,一樣一樣全都補上。
回寧林來看望外甥,原本隻是薑河他們夫妻旅行中的一站,可他沒有想到,居然會是給他驚喜最大的一站。
看完信之後,薑曉菱並沒有急著給他回信,而是先重新回到了家裡,將小河的近況和丈夫說了說。
她說得眉飛色舞,邵彥成聽著卻說不出是怎樣的心情。
雖然現在的他,已經完全接受了兒子,孫子們的存在,也確確實實的相信了妻子的話,相信她確實是重生回來的,比自己多了一世的記憶。
可兒孫畢竟是現在都還不存在的人,對邵彥成的觸動也並沒有很大,接受起來相對容易。
而今天,妻子卻告訴他,晚上要見的人是小河,六十歲的小河!
這就讓邵彥成有點接受不了了。
因為天氣越來越熱的緣故,現在一般情況下家裡不太放幾個小的在外麵野。
怕中暑。
他們家的房子大,又有一間屋子是空的,活動得開。裡麵還放著謝強之前的那些小人書。
所以,仨小家夥就把他們家當做了遊戲的基地。經常一天一天的在這兒待著。
今天下午,他那個小舅子還在家裡待了半天,和雙胞胎,仨人撅著屁股在小屋裡拍了一下午的紙三角。
拍得腦門上,脖子上全是汗,滿手都是灰。
他進門的時候正看見那小東西被他姐追著在給灌涼白開……
現在,她卻一臉笑容,眉飛色舞的跟他說,那小子六十了,已經退休了,身體很健朗,看上去比嶽父還年輕……
——邵彥成隻覺得自己腦子都亂了。
薑曉菱說了好一會兒,卻並沒有從丈夫這裡得到回應。看到他依然板著個臉,連個笑容都沒有,她有點不高興了。
她伸手在他的腿上推了推:“你有沒有聽我在講話呀?”
邵彥成像是一下子醒過來了一般,連忙點了點頭。
“聽著呢,你說小河陪妻子在全國旅遊。”
聽到他的回答,薑曉菱總算是滿意了。
她歎了口氣:“唉,也不知道咱們什麼時候能有機會,也去全國旅遊一趟。
小河說了,他現在是因為身份特殊,還要經過一個什麼脫密期。等脫密期結束,他還準備帶著妻子去全世界旅遊一下。
彥成,你說以後的日子真的就那麼好嗎?能走遍全世界呢!
你覺得,我們也會有那樣的機會嗎?”
她將頭靠在丈夫的肩膀上,用手環住了他的胳膊。雖然沒有再說話,可是眼神裡卻充滿了渴望。
邵彥成握住了妻子的手,很堅定的點了點頭:“可以的,我們將來一定也有這樣的機會。
他一個小屁孩能夠做得到的事,你覺得你的丈夫會做不到?你放心,我一定能夠讓你,比他的妻子更早的有這一天。
到時候咱們先去全世界旅遊,也讓他個小屁孩羨慕羨慕咱!”
聽丈夫一口一個小屁孩兒,薑曉菱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雖然她覺得那一天肯定還很遙遠,但這會兒的心情卻再也沒有了剛才的那種悵然。
隻覺得心裡甜絲絲的。
她嬌嗔的捏了丈夫的手一下,罵道:“那是我弟弟,你怎麼這麼說他?什麼小屁孩,你要是有膽子,倒是在我爸爸媽媽麵前說呀?在我麵前說,算什麼能耐?”
邵彥成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哪裡說錯了?他不就是個小屁孩兒?我這還是跟你學的,你今天下午追著他喝水的時候,不也是這麼叫的?行了,你趕緊去給那小東西回信吧,彆讓他等急了。”
聽到他這麼說,薑曉菱遲疑了一下。
她用手指了指窗外。
因為天熱,大家的窗戶都是打開著的,這都多晚了,外麵還能聽到王家那邊的爭吵聲。
剛才那聲音還是悶悶的,聽得出是在屋子裡關著門吵架。
可現在戰場已經發展到了戶外,可以感覺到現在他們是在院子靠近大門,車場的位置吵。
那可是家屬院最大的一塊兒空地,在那兒吵,全院子的人都能聽見。
這明顯就是撕破了臉,要鬨到全院兒人的麵前了。
“你說,今天這事兒我要不要和小河說一下?或者,問問以後王家會變成什麼樣,也提前有點準備?”
薑曉菱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
有上輩子的記憶,她要是想管閒事,天天什麼也不用乾了,就隻在這兒撥亂反正好了。
要真那樣,一天二十四個小時的時間都不會夠用。
可她不願意這樣。
她總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並不需要外人乾涉過多。
她重生,能夠影響自己周遭人的命運,就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
能力有限,她又不是神仙,輪不到她去普度眾生。
可今天,王家的這場大鬨,偏偏發生在她和小河聯係上的日子,這讓薑曉菱忽然有了一個念頭,總覺得冥冥中自有天意。
會不會這兩者之間有著什麼關係?
所以,她開始有了一丁點的糾結。
邵彥成想了想,回答:“你想問就問一問,也沒什麼不可以的。按照你之前說的,咱們這裡和慶慶那裡實際上是兩個不同的空間。
即便一些事在咱們這裡有了改變,也並不能給他們那邊帶去什麼影響。既然這樣,問不問妨礙都不大,咱們單憑本心去做就好。
你也犯不著糾結,好奇就去問一下。把這邊的情況和小河說一聲也沒什麼不可以。隻是不知道他現在和小團那個孩子還有沒有聯係?
幾十年的時間,不是什麼友誼都能經得起這樣的磨礪。”
聽了丈夫的話,薑曉菱思索了一下,說:“那我還是跟他說一聲吧。不管他現在和小團還好不好,至少他們曾經是朋友。多說兩句應該也沒什麼關係。”
薑曉菱回到了倉庫,給小河回了一封信。
在信裡她先是對和他相認表示了開心,又跟他說了父母還有奶奶的近況。同時還告訴他,在這個世界中的他,再也不是家裡的獨子,他現在有一對雙胞胎的弟妹,如今也是一個哥哥了。
在信的最後,薑曉菱輕描淡寫的寫了幾句小團家現在的情況,說了他父親前幾天去世了,今天他大姐從鄉下回來了,然後家裡現在鬨得不可開交。
她說她不記得上輩子事情鬨得有如今這麼大,不知道是自己當時忽略了,還是確實事情有變化?
問小河現在還和小團有聯係嗎?那孩子現在生活的怎麼樣?
他們家如今的日子,想必也比以前好上很多了吧?
薑曉菱將信發出去後就離開了倉庫。
她原本以為弟弟的回信怎麼也得到明天了,因為小河在之前那封信裡說了,他們要在國慶家住一個月。
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還沒等她洗漱完畢,腦子裡就又響起了叮咚的提示音,告訴她收到最新消息了。
薑曉菱趕緊重新回了倉庫,然後果然就看到了小河的回信。
這封信不長,可是能夠感覺得到,小河的心情非常的激動!
他在信裡說,他大概在兩個月之前,才剛剛和小團見了麵。
現在的小團日子過得還行,雖然早早的就從部隊轉了業,可在地方上也算是身居要職,在物質方麵,沒有任何困難。
可是他的心情卻非常糟糕,見到小河的時候甚至還落了淚。
他說他大姐剛剛去世,去世之前還念念不忘,讓他們繼續去找二姐的下落。說如果找不到,她就算是死了也沒法閉眼。
小團說,他們一家子這些年,全都活在一種負罪感中。
自從知道二姐並非像他們以為的是回了老家,好躲避下鄉,而是被大舅和大舅媽騙回去給賣到了山裡之後,他們一家子就再也沒有過過一天的踏實日子。
他大姐那個性子,是視弟妹如命的。當年為了照顧他們,甚至不惜與對她那般好的姐夫離婚,連孩子都不要了,就是為了擔起一個長姐的義務,照顧好這個家。
可偏偏,把妹妹給照顧丟了!
當初是他媽偏聽偏信,怕二姐要被下鄉,然後把二姐送回的老家,送到的大舅手裡。
在聽說女兒被賣之後,他媽一病不起,沒多久就病故了。之後他大姐就像是著了魔一樣,將找他二姐的事兒變成了一輩子的執念。
現在,臨死臨死了,還把他和他三姐叫到跟前,逼迫他們答應還會繼續找下去。如果他們一天找不到,她在地下,一天都不會閉眼。
小團拉著小河哭得不行,說幾十年過去了,他們都快把所有能想到的地方全都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有找到一丁半點兒的消息。
究竟還要怎麼找?
可不找吧?他和三姐都是大姐拉吧大的,在他們心裡,大姐的分量甚至超過了父母。
要是做出了違背大姐心意的事兒,小團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都會活在深深的負罪感中。
小河在信裡對薑曉菱說:“姐,我明白,我們不是一個時空,即便你在那邊幫助小團一家人改變了他們的命運,對於我這邊的他,也不會有太多的幫助。
可我還是想請求你,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他們一把。
至少不能看著王蔭姐,就那麼被活活的推入火坑。
最起碼,讓你那個時空的小團,將來不會再重蹈覆轍,有抱著好友痛哭的日子。”
看了這封信,薑曉菱震驚的好一會兒緩不過神兒。
這個消息,她一點都不知道!
上一世的時候,王蔭被家裡送回老家的事兒大家都知道。
那時候其實也不止是她一個人走這條路,其實很多人家也都以各種理由,想辦法把家裡適齡的孩子送回了老家。
反正都是下鄉,回老家,走一套手續,算是當地的下鄉青年,然後再把手續返回到街道上,是那時大家心照不宣的對付政策的方式。
既然躲不過,都是要去農村,回到自己家還有親人相幫,總比去那隨機分的,不知道什麼犄角旮旯的地方要強上百倍吧?
所以,當初王蔭走這條路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覺得有什麼不對。
相反,那些原本就是城市貧民出身,鄉下沒人,沒親戚的人家還都羨慕到不行。
可誰知道,原來背後居然還有這樣的事!
現在了解了事情真相,再回想起來,薑曉菱還真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她印象裡,王瑾剛回城的時候,性子並沒有後來那麼各色,待人還是大方溫和的。
她是從她媽媽病死後,才越來越古怪,對弟妹才看得越來越緊。
大家都說她是因為父母雙亡,搞得性格大變,如今看來,可能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在妹妹被賣了這件事上。
薑曉菱記不清楚上輩子的王蔭究竟是什麼樣了。
這輩子的她,其實薑曉菱印象也不深刻。
他們一家子都不是那種性格開朗的,在家屬院存在感都不強。
可這,也絕對不是讓她一個好好的,十幾歲的小姑娘被賣的理由!
薑曉菱快速的給小河回了一封信,跟他說:“這事兒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會多注意,會儘最大努力不讓同樣的慘劇再次發生。”
寫完發出之後,她離開的倉庫。
她想先將這件事和丈夫說一下,然後還想下樓一趟,看看王家現在到底鬨成什麼樣子了?
她這會兒,忽然有了一種想要去重新認識一下王家人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