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薑曉菱沒有反對。
實在是,地麵上那冷不丁傳來的一聲聲奇怪的聲音實在是吵得她難受。
不鬨個明白她坐都坐不住。
收拾好東西,兩個人一齊往上麵走。
越走,那聲音越發的清晰,距離洞口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薑曉菱終於聽明白是什麼了,她“啊”的一聲,閉了閉眼睛。
邵彥成顯然也聽出來了,一個沒有忍住,跟著笑了起來。
“你說強子哥是不是有病?也虧得他做得出來!從大冬天這都拉到快入夏了,他就不能換一招兒?!
還有,他這水平也不能有點長進?這是拉二胡嗎,這是拉鋸吧?拉鋸都比他拉得好聽!”
邵彥成也不接她的話,直笑得肩膀都在抖動。
即便不上去,兩口子都知道是謝強坐在防空洞口的台階上在拉他那把破二胡了。
不是二胡破,是他的手藝實在是太破!
美芳追求他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可這個渾人彆的時候也沒見他這麼堅決過,可麵對美芳的追求,他卻堅定的像是一塊兒臭石頭,那就是死活都不答應。
以前薑曉菱還勸過美芳,跟她說“女追男就像是隔層紗,隻要用心就一定能成功。”
她還拿她表哥,表嫂做過例子。
可後來她都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誰能知道這謝強追求起來,比隔著山還困難呢!
這倆人的拉鋸戰持續的得有一年多了,一點成效也沒有。相反的,還越來越疏遠了。
至少,不知道是不是心灰意冷了,現在美芳來他們這邊的次數一直在減少。
以前她會找出各種理由,不是來找自己玩就是找封阿姨,不是讓幫她裁個衣服樣子,就是來送點什麼小東西。
現在好了,薑曉菱得有快兩個月不見那姑娘過來了。
可與此同時,封阿姨又開始了新的一輪給兒子相看對象。
其實現在封阿姨給謝強找的對象條件比起以前,都要好太多了。
有時候薑曉菱氣鬱極了,都覺得要是這人真願意,在這裡麵選一個結婚也不是不能過。
反正,如今的社會,大部分人結婚不還是以搭夥過日子為主?
不想那些情啊愛啊的,日子也能平平順順的過下去。
再怎麼說,現在的他至少在工作這一塊兒實在是沒有什麼能讓人再挑剔的。
而且,這廠裡也已經確定了,馬上就開始籌建新的家屬樓。到時候以謝強的資曆,要個小套還是沒問題的。
於是,他在女人堆兒裡的搶手程度比之從前,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可謝強對於媽媽的這份好心依然是完全不領情。
不僅不領情,還極為不給麵子。
以前他周末休息的時候,封阿姨都恨不得把他的時間給分割成一小塊兒一小塊兒的,按照每個時間塊兒來讓媒人給往家裡帶年輕姑娘。
反正她兒子的腿腳不好,不願意出門這是大家的公知,也沒人在這方麵挑他們家的理兒。
結果,人家媒人還沒挑理呢,謝強先不乾了!
他開始往外躲。
可那時候是冬天,外麵那麼冷,根本待不住人。他的朋友就這幾個,他總不能天天躲到邵彥成這兒吧?
更何況他過來超過半小時,封阿姨都會上門來抓人。
後來,謝強就想了一個搜主意。
他不知道從哪兒托人給買了個二胡,一到周末就在家裡學拉二胡。
越來人,他拉得越起勁兒。
誰說什麼都沒有用。
那聲音,刺激得人腦門心疼,用謝長義的話說就是:“驢叫的都比他拉得好聽!”
這樣,那上門的姑娘們還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往往進門沒多久,他一開始拿二胡就找各種理由走了。
封阿姨為此都和謝強乾了不知道多少架了。
她怎麼打,怎麼罵謝強都接著,可一來人,他就還拉。
“這估計是算著圓圓睡了,怕把咱閨女給吵醒,所以他跑這兒來拉了。”
看妻子那一臉的無語表情,邵彥成好心的還替好友解釋了一句。
“也不知道謝強哥是怎麼想的?他寧可天天和封阿姨對著乾也不答應美芳,我就不信他是真不喜歡她。”
薑曉菱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一個人喜不喜歡另外一個人,這是能掩飾得住的?
彆的不說,她怎麼就沒見這個渾人在美芳去的時候拉二胡?
應該是舍不得的吧?
這見鬼的自尊!
薑曉菱在心裡又默默的罵了一句,然後拉了拉丈夫的手:“咱上去吧,也彆讓他在這兒再謔謔了。”
邵彥成點了點頭。
兩個人拾級而上,就在快要走到那扇鐵門前的時候,上麵的二胡聲忽然戛然而止。
然後傳來了謝強很有些惱羞成怒的聲音:“你過來乾什麼?趕緊回去!”
薑曉菱連忙停住腳步,邵彥成也同妻子一般,停在了原地。
隨著謝強的聲音響起,他們又聽到了一個輕軟卻堅定的聲音:“我不回去,我就在這兒陪你。以後你去哪兒我去哪兒,你再攆我也不跑了。
謝強,這事我想明白了,我就是要和你好,你答應了最好,那咱就去把手續辦了;你不答應也沒關係,我以後就跟著你,大不了就一輩子不嫁人。
不嫁就不嫁唄,反正除了你我也沒想過要嫁給彆人。”
是美芳的聲音。
小兩口的臉上都露出了掩飾不住的震驚表情!
倒不是為聽到聲音而驚訝,而是……
就美芳那綿軟的性格,他們誰都不能相信剛才那番決絕的話是出自於她口。
而且,讓他們更沒有想到的是,原來在此之前原來美芳已經找謝強表白過了。
看樣子還被這個渾人給拒絕了。
“大壞蛋!”薑曉菱低聲罵了一句。
卻讓邵彥成使勁拽了拽手。
邵彥成此時臉上的表情有點糾結。
顯然他意識到了他們這樣的偷聽有點不合適,跟聽好友牆角似的。
可就這麼退回去,他也明白妻子是打死都不會乾的。
看了一眼妻子那一臉為好友感同身受的表情,他隻得將自己那點道德感壓在了心底,和她一起靜靜的待在這鐵門後麵。
外麵的謝強和張美芳自然沒注意就在他們身後,那平時並沒有人進入的防空洞的大門此刻根本就沒有上鎖。
更不會知道與他們一門之隔的地方還站著另外兩個人。
聽了美芳的話,謝強粗著嗓子罵了一句:“我看你是太閒!有那個閒工夫在這兒胡想八想,你去好好讀讀書!
再閒著沒事去找你師父學點東西,彆啥好的不學,淨學點那不該想的東西!
你才多大,還一輩子……你知道一輩子有多長?”
“我不知道一輩子有多長,可我就知道這輩子跟定你了!反正你今天說什麼也攆不走我了,大不了你繼續拉啊!
你不是會拉嗎?你都把那麼多人給拉走了……
要不你試試,看看能不能也把我給拉走!”
謝強的呼吸越來越粗重,很顯然被張美芳堵得不行。
卻一句話也沒有反駁。
“謝強哥,上一次跑並不是說我跟你想的一樣放棄了。而是,而是,你說話太難聽了!你怎麼能那麼吼我……”
張美芳說著說著就委屈的哭了起來。
她這個人平時就是個愛哭的。
可偏偏她哭起來一點都不討人厭,相反還總是能夠激起外人的保護欲,總能哭得人心裡也跟著她一陣一陣的難受。
就好像這會兒,薑曉菱就覺得自己心裡的火兒一股一股的往上竄。
如果不是外麵坐著的另外一個人是她強子哥,她心裡清楚這事自己摻和不了,她早就衝過去了。
而謝強顯然和她一個毛病。
聽著美芳的哭聲,那說話的語氣也變得和軟了,聲音裡甚至帶出了幾分無措。
“你哭什麼!彆哭了。哎呀,都說了讓你彆哭。你在這兒哭彆人看見了,還不定以為我怎麼欺負你了。”
“你就是欺負我了!”
“行了,行了,算我欺負你了,我跟你道歉。哎!你走不走?我走了啊?”
……
美芳沒有再說話。而謝強的聲音卻越來越氣急敗壞。
他自話自說了半天,終於忍不住了,站起來就走。
顯然美芳又追了過去。
一直到確定外麵的聲音終於完全沒有了之後,薑曉菱他們倆才從防空洞裡走了出來。
鎖好門,兩個人望了望四周,表情還都帶著幾分訕訕的。
看著有點心虛。
上來之後,在確定四周無人,薑曉菱終於露出了一個笑容,
她轉身激動的在丈夫的身上拍了一巴掌:“咱回去可以準備回禮了!當初咱結婚的時候,張工和謝強哥可送的都是厚禮,還有生圓圓時候的那一份兒。
這次強子哥和美芳結婚,咱可得好好的都給還回去!”
她說著,還激動的搓了搓手,那架勢估計這會兒腦子裡都已經開始在琢磨送什麼東西回去了。
邵彥成看著她這個樣子,不覺得有點好笑。
“你怎麼確定的他們倆成了?我也聽了半天,怎麼一點沒聽出來?”
薑曉菱睨了他一眼,以一副很有把握的語氣說:“這你就不懂了吧?自古烈男怕纏女。強子哥和美芳的事兒,主動權其實一直在美芳手裡。
彆看強子哥表現的凶,可隻要美芳堅持,這事兒就不可能不成!”
“之前啊,我擔心的從來都是美芳會畏懼然後放棄了,現在看她這樣,這事兒不用說肯定成了!”
果然,事情就如薑曉菱所預期的一樣。
剛過了五一,謝家就傳出了要娶新媳婦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