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記不記得上次,你爸逼著曉燕接了一百塊錢,結果沒幾天,那丫頭就又是肉又是酒的給拿來了一堆!
當時差點沒把你爸給氣死。
那丫頭就是那麼個要強的性子,你再給錢她也不會要。
要我說,當初海成就不應該選擇去海市,真的是太衝動了。
這害了自己不說,把妻兒也都給坑了。這幾年,你哥和你嫂子,日子過得真是不易啊!”
徐海成當初考海市大學的時候什麼都想了,就是有一點沒有意識到,那就是和寧林相比,海市的生活標準要高很多。
僅僅一個夥食費,一個月二十塊錢都不夠用。
雖然他們兩口子這幾年也攢了點錢,可現在家裡就王曉燕一個人上班,還是個臨時工。
就憑她那一個月三十塊錢不到的工資,養了兒子再養男人,不動老本兒,那絕對是不夠用的。
可他們倆那點老本,又能有多少?
再加上,徐海成那人,真的就是學習的料,他實在是太有天分了。
雖然他考入的是海市大學的外語係,可是到校沒多久,他不過隨手幫班上出了個板報,就在學校引起了轟動。
搞得不光他們本係的人,連外係的很多同學都慕名而來,要看看這能把人給畫“活”了的天才到底長得什麼樣?
再後來,他的字,還有平時練筆畫的速寫也被老師要走看了。
被傳閱了一番之後,第二年美術係的一位導師就主動聯係他,問他願不願意轉係跟著自己專攻國畫。
這本來就是徐海成夢寐以求的,他當然同意了。
可這一同意,則更加重了妻子王曉燕的負擔。
那學美術,本來就是一個砸錢的專業。即便是學費不高,可筆啊,紙啊,顏料啊,哪一樣不要錢?
就算是薑曉菱後來意識到這個問題,大包大攬下了表哥的所有畫材支出,可他還時不時的要跟著導師去采風,去體驗生活。
那一路上的衣食住行,哪一樣沒錢也是萬萬不行的。
王曉燕雖然在娘家受寵,可嫁出去的姑娘,總不能經常回娘家要錢吧?
而她那麼要強的人,更不可能和薑家開口。
再加上這時候薑曉菱已經去外地上學了,早已經不在廢品站。
表哥表嫂遇到的這些困境,他們不說,家裡人根本不可能那麼容易的知道。
薑家人還是在王曉燕從廢品站辭職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她已經和張巧兩個人在市場裡做了好久一段時間的小吃生意了。
因為薑曉菱和徐海成同時離開,這時候的廢品站已經去了新人。
張巧的家裡本來就不富裕,看到王曉燕為難成這樣子,兩個人商量著,乾脆一起申請上了長夜班。
這樣倆人搭著夥兒,互相幫襯著,晚上一起上班,早上一起去市醫院後麵的那條路邊賣肉夾饃。
這還是張巧男人幫她們想的法子,也是他教給她們的手藝。
連肉也是他幫著找的。
兩個人趁夜班的時候,一邊乾著公家的活兒,一邊在宿舍裡烙餅。
早上張巧男人會把他晚上在家裡鹵好的肉早早的送過來,倆人在宿舍裡加工好,交完班兒之後就悄摸摸的拿出去賣。
張巧男人再怎麼說做飲食這一塊兒還是專業的。
那鹵出來的肉和一般自己家裡瞎琢磨的肯定不一樣。
就這樣,這肉夾饃的生意慢慢的,還真讓她們兩個女人給做起來了。
市醫院這個地理位置相當就。
裡麵住的病人基本上都以市機關還有周圍大工廠的家屬為主。
這些人手裡不差錢。
醫院裡的夥食實在不怎麼樣,平時又要以病人為主,基本上都是少油沒鹽的。
吃個一兩頓還能忍忍,吃的時間長了,彆說家屬了,連病人都忍不了。
張巧兩口子和王曉燕都是實在人,做生意也舍得下本錢。
她們烙得餅厚厚的,酥酥的,裡麵加的肉又肥又軟,還帶著撲鼻的香味兒。咬一口恨不得讓人想把舌頭也一起吞了。
於是一傳十,十傳百,那生意就一天比一天更好了。
開始的時候,兩個人沒想聲張,隻想偷偷的賺點錢給家裡多些貼補。
可慢慢的,這事兒不知道怎麼的就傳出去了。
那時候是七-八年底,七九年初,私人做生意被發現了,很有可能會被當投機倒把處理。
所以,在街道辦接到舉報來找兩個人談話的時候,她們倆就主動的一起辭了職。
薑家知道了這件事之後,立刻就去找了王曉燕。這時候才發現他們母子二人已經從廢品站搬出去了,現在住在張巧幫忙給租的房子裡。
薑立南原本沒想在外麵說什麼的。
可在看到那小出租屋又破又小,還沒有廢品站宿舍一半大,再看到侄媳婦一段時間沒見,人都瘦了一圈。
心裡一難受,沒憋住勁兒,當時就發了脾氣。
說王曉燕這麼大的事兒不跟家裡人說,把他們一家子當了外人。
說徐海成是個混蛋,不知道心疼家裡人,有什麼事兒不能說出來,然後一家人一起想辦法?
他越說越氣,又不能真和王曉燕這個侄媳婦吵架。
於是轉頭就把和他一起去的女婿邵彥成給罵了一頓!
怪他平時沒有多關心表哥一家子的生活,還非要逼他立刻請假去一趟海市,去把徐海成給揪回來。
說:“連家都顧不好,還上什麼學?那學不上也罷!”
把邵彥成罵得那是一頭的包,也隻能咬著牙默默的受著。
王曉燕哪見過這種場麵,當時就被薑立南給罵傻了。
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自己一家子給妹夫添了麻煩,又連忙解釋。
說他們家現在挺好的,真的不缺錢。
還說她本來也不想在廢品站乾了,這樣晚上白天的連軸轉,孩子看不了,身體也吃不消。
可薑立南哪裡聽得進去?
最後把王曉燕都要急哭了,還是邵彥成死拉活拉,才把父親給勸住,沒讓他逼著立時三刻去海市抓人。
邵彥成把薑立南拉回了家。
王曉燕也沒敢在自己家待,趕緊也抱著兒子一起跟了回去。
後來雖然迫於薑立南的“威懾”,她接了家裡的錢。可沒出一個星期,就大包小包的送來了一堆的東西。
搞得家裡人全都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想到這兒,薑曉菱歎了口氣。
隻能朝著母親勸慰道:“媽,咱也彆太著急了。
不讓寄就不寄吧,我覺著我嫂子這兩年應該也賺著錢了。
我看我哥上次在信裡說的也不像是客氣話,他說他們家現在條件比以前好多了。”
“賺什麼就賺錢了?賣個燒餅能賺幾個錢?就算是能掙那仨核桃倆棗的,那也是辛苦錢!而且,你嫂子還得養兒子呢!”
“再熬一年吧,再熬一年我哥畢業了,一切也就都好了。”
看母親說著說著,眼圈都紅了,薑曉菱隻能再次出聲安撫道。
可說歸說,她的心裡其實還是沒有譜的。
表哥學的那個什麼國畫,不是她不看好,那還真不是什麼畢業就立刻能賺錢的專業。
沒準兒他再一激動,又跟著老師再進修幾年……
薑曉菱光想想,心裡就沉重的不行。隻覺得表嫂的前路還真是漫漫看不到頭。
以薑曉菱上輩子的經曆,其實她是相信王曉燕這兩年是賺著錢了的。
不然,在沒有另外找工作的情況下,她一個女同誌是怎麼既供著丈夫,又養著兒子的?
可薑曉菱也認可媽媽的話——光靠賣個燒餅想賺大錢那不可能。
恐怕表嫂過得還是那種從牙縫裡摳錢來養家的日子。
想到這兒,她的心裡更加的難過了起來。
也打定了主意,等表嫂回來後要好好的找她聊一聊。
如果她一定不要家裡經濟支持的話,那看看能不能在彆的方麵照顧一下。
例如幫她找個工作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