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時, 薑言意乘坐的是封朔的順風馬車。
楊岫和邴紹因為沒有請柬,一直在府外等著,好不容易等到薑言意出了韓府, 封朔說送薑言意一程,二人也隻當是他看在楚昌平的份上,沒有多疑。
上了馬車,封朔問薑言意:“先前那全福太太跟你聊了些什麼?”
主要是之前看到的薑言意那副欲言又止又頗為糾結的模樣, 讓他有些好奇聊天內容。
他問起這個, 薑言意兩條眉毛就又開始抽:“老太太口音太重, 我聽不懂她說的是什麼。我說話她又耳背,也聽不清我講的話。”
封朔嘴角輕輕扯出一個不太明顯的弧度。
原來她跟那老婆婆各說各話講了半天,氣氛倒是出奇的融洽。
從韓府倒都護府大街頗有一段距離,封朔閉目養神,薑言意聽見集市上各式各樣的叫賣聲, 則小心地把車簾掀開一條小縫往外看。
他們路過的是一處專賣吃食的民坊, 蒸籠掀開時那熱氣騰騰的白胖肉包子,草把子上似燃了火的糖葫蘆,胖娘子在案板上剁切的燒雞, 糖藝師傅手上靈活捏出的精巧糖人兒……
馬車緩緩駛過, 這些景象都跟鋪開的畫軸似的一幕幕在眼前展開, 薑言意癡癡地看著,笑得眉眼彎彎。
她喜歡做菜, 也喜歡美食烹製時帶給給這人世間的煙火氣。
馬車走過了美食坊, 薑言意念念不舍放下車簾子, 回頭時就見封朔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正用一種薑言意看不懂的神色盯著她。
薑言意忙把車簾子捂嚴實了些:“是透風進來了嗎?”
封朔搖頭,很快又閉上了眼。
她貪戀美食坊那邊的人間煙火氣, 她不知,他的人間煙火隻是她而已。
薑言意不懂封朔明明看了她半天為何又不說話,但他繼續閉目養神了,她也沒再出聲,無聊地撥.弄起車簾子下方綴著的流蘇。
馬車陡然一震的時候,薑言意毫無防備險些被那股慣性甩出車廂,好在封朔及時一把攬住了她。
鼻尖撞在他堅實的胸膛上,曖.昧是半點沒有,薑言意隻覺眼冒金星,她用手摸了一把,還好沒流鼻血。
“咻!”
利箭從車窗射.進來,封朔抱著薑言意就地一滾,避到了馬車窗戶旁邊,而他們方才呆的地方,數隻箭已經紮穿了馬車底。
薑言意發現那支箭上帶著血跡,她顧不得自己此刻還被封朔半壓.在地上的尷尬姿勢,扒拉著封朔的手臂努力伸長了脖子去看,果然在封朔右臂發現一道血跡。
薑言意麵上一慌,扭頭對他道:“你受傷了!”
因為她努力揚起腦袋去看封朔手臂上的傷,本就跟封朔挨得極近,眼下再一轉頭,唇正好就印在了封朔臉上。
溫熱的觸感讓薑言意呆若木雞。
封朔也愣住了。
四目相接,還是一上一下的尷尬姿勢。
薑言意最先反應過來,她趕緊推開封朔一骨碌爬起來,用食指和拇指掩著唇瓣,磕磕絆絆道:“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但她那情急之下的一推似乎碰到了封朔的傷口,他悶哼一聲道:“無事。”
薑言意頓時更加手足無措了,她不知封朔右臂傷勢如何,但見衣袖染紅了一片,隻怕是傷到了動脈,必須得用布條係緊傷口上方止血才行。
“你流血厲害,必須得先把傷口處理一下。”
薑言意試著像以前電視劇或中的女主一樣,把自己裙擺撕下一截來當布帶用,但不知是她力氣太小還是這身衣裙質地太好,她使出吃.奶勁兒都沒能撕破。
她兩手扯著裙擺對上封朔疑惑的視線時,薑言意默默收回爪子,把裙擺捋平。
瑪麗蘇古裝劇欺她!
劇中的女主怕不是個金剛芭比才能一撕就把裙擺撕成布條。
最終薑言意用自己的發帶綁住了封朔傷口上方。
還好她窮,買的發帶也不是什麼花裡胡哨卻不經用的布,粗蕁麻結實得能捆豬。
封朔頭一回見給人包紮傷口不纏傷口處,反而把布條綁在傷口上方的,他沒好說薑言意綁的地方不對,隻神色有些微妙的道:“綁得有點緊。”
薑言意一臉認真地科普:“綁緊點才能止血,忍忍就好。”
此時,馬車外傳來近搏的打鬥聲,還有箭矢不斷紮到馬車壁上發出的聲響。
這輛馬車內壁是澆灌了鐵水的,箭射不穿,但那不間斷傳來的利箭破空聲還是讓薑言意提心吊膽。
刺客人多勢眾,封朔前去吃喜酒帶的護衛不多,加上楊岫邴紹二人,圍在馬車四周也隻能勉強讓刺客不得靠近。
但一個戴著青鬼麵具的人殺過進來後,封朔的護衛們明顯就落了下風,邢堯跟那人對上,好幾次都險些送命。
青鬼麵具人一腳踢在邢堯胸膛上,邢堯踉蹌著後退幾步才穩住身形,捂著胸口大駭不已,此人這一腳的力道了得,隻怕也是個馬背上的將軍才對。
他自詡身手不錯,此刻卻也深知不敵。
主子身上的舊疾在嚴寒天氣痛如蟻噬,這等情況下若是跟此人對上……
邢堯心中一凜,大喝一聲:“快護著主子走!”
一名護衛奔過去趕車,卻輕而易舉就被青鬼麵具人放倒在地。
青鬼麵具人嗤笑一聲:“人稱遼南王乃大宣戰神,我瞧著也不過是隻縮頭烏龜!”
馬車內,封朔似乎並沒把車外的廝殺放在眼中,聽著那挑釁的話,他還有心情問薑言意:“午間在韓府沒吃什麼東西,你一會兒回去了打算做什麼菜?”
這是談吃什麼的時候麼?
薑言意看著他手臂上的傷,腦子裡也不知怎麼,就想到了以形補形四字,她道:“做清燉豬肘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