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店的食客都央著讓老秀才講昨夜的事,薑言意怕昨晚給老秀才留下了心裡陰影,而且官府抓到的十有**是突厥王子,傳出去太多細節若被突厥王子的人聽到風聲,萬一回頭報複他們防不勝防,便一口回絕了。
儘管如此,今日她店裡的生意還是前所未有的好,不少食客都說她這店門小了些,可以考慮換個大點的店鋪。
突厥王子被俘,西州應該是亂不起來了。
薑言意最近也在盤算,到底是開個分店,還是擴大現有的店鋪,不過不管哪一樣,都不是項小工程,怕是得拖到年後去。
楚昌平一走,她抽空便去布置新買的宅子。
她不知道楚家人的喜好,便按照西州大戶的格調去布置他們的院子。
原身母親和弟弟的喜好薑言意還是記得,但他們喜愛的一些花瓶器物太過貴重,薑言意不敢大手大腳花錢,便隻在最經濟實惠的條件下去陳設。
封朔去了軍營,一連數日都沒有傳消息回來,薑言意有時候會望著那麵院牆發呆。
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那邊的院子裡隻是少了個人而已,但似乎哪裡都跟從前不一樣了。
***
京城。
朱紅的宮牆牆
頭落了霜雪,一樹紅梅在渺茫的一片白中顯得孤零零的。
昔日奢華的藏嬌殿如今宮人已被遣了個乾淨,深庭寂寥,人影空空。
內殿的門大開著,風卷著細雪吹進來,殿內的冷意又勝一重。
新帝披頭散發坐在鋪了如意團花錦緞的台階上,龍袍褶皺,一身酒氣,下巴上一片青色的胡茬更顯頹廢。
殿中央停放著一口棺材,棺材中的女子顯然已經死去多日,隻不過因為天氣嚴寒的緣故,屍身敗壞得並不厲害,麵上半塊屍斑沒有,神情安詳。她身上穿的,卻是象征皇後之位的鳳袍。
“你終於不跟朕吵了。”
新帝看著不遠處的棺木,眼底全是血絲,痛楚和絕望在他眼中交織,酒壺從他手中滑落,順著台階一路滾了下去,酒水灑了一地,沾濕了他的衣袍,他也毫不在意。
“你不是說,最喜歡下雪天麼?下雪了,我帶你出去看雪,可好?”
空蕩蕩的大殿裡無人回應他,死一般的寂靜。
新帝坐了一會兒,突然暴怒把自己腳邊的酒壺踢開,雙目猩紅宛若一頭困獸。他踉蹌著站起來,走至棺木前,又像是怕嚇到她,收斂了自己所有的怒氣,隻一瞬不瞬盯著躺在裡麵的人,仿佛是要把她的每一寸眉眼都記在心中。
“言惜,你再跟朕說一句話,好不好?”
從未在任何人跟前示弱過的新帝,卻在此刻用祈求的語氣跟一個死人說話。
多少矜貴和自負都在這一刻粉碎,心口像是破了個窟窿,這三九冬寒的冷全都彙聚在了他心坎上。
新帝用手蓋住眼,掌下是一片濕意。
大長公主帶著人走進大殿時,看到一身狼狽的新帝,眉頭狠狠一皺,戾聲喝道:“你看看你自己現在像什麼樣子!”
新帝不語。
瞧見棺材裡的人著鳳袍,大長公主麵上怒意更甚:“荒唐!皇後尚在人世,你以鳳冠塚葬她,叫天下人如何看待皇後?”
新帝終於開口,態度強硬:“她生前朕未能給她的,死後當補給她。”
大長公主氣笑了,“樊威反了,信陽王自立為皇,你不著手平亂之事,還在這裡為一個死人要死要活,你這是被下了什麼降頭?”
她吩咐身後的宮人:“把她身上
的鳳袍給我扒下來!還有沒有禮法了!”
宮人們畏畏縮縮不敢動手,大長公主見狀,冷笑一聲,自己就要上前去。
身邊的老嬤嬤忙攔住了她,“公主,晦氣得很,您彆去碰!”
新帝滿身陰鶩:“姑姑若還認朕這個侄子,就放過她吧。”
大長公主有些難以置信看著新帝:“你如今為了一個死去的女人,連姑姑都不認了?你告訴姑姑,這個女人究竟有哪裡好?”
新帝閉了閉眼:“她就是太純善了,才會落得這般下場。”
他在陰謀詭譎中長大,從來沒見過那樣乾淨的一雙眼眸,看人時永遠不含半點雜質,好似林間的鹿。
這後宮的女人,每個都在為了自己或家族的利益拚了命的往上爬,隻有她,從來不爭不搶,一心隻想逃離。
大長公主氣得恨不能給他一巴掌,強壓著心中的怒氣問:“純善?我且問你,這皇位你還要不要了?如今各方親王蠢蠢欲動,你還要讓一個嬪著鳳袍下葬,你以為你羞辱的是誰?是皇後和太後!是你舅舅一家!你如今還有多少人可用?沒了你舅舅手中的兵馬,你拿什麼去跟反賊鬥?”
新帝沉默不語,神色陰鬱,這些東西,從小就是他母後用來壓在他身上的一座大山,他到現在,都還得被這些東西壓著。
大長公主見他似乎已經分清事情的輕重了,吩咐宮人:“給惜嬪重換一套喪服。”
宮人們這才戰戰兢兢上前。
死去多日的人四肢早已僵硬,宮人們頗費了些力氣才把棺中人原本交疊放在身前的手掰開。
大長公主無意中瞟了一眼,發現“惜嬪”手上屍斑明顯,但臉上卻半個斑點沒有。
大長公主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眼神微變,對新帝道:“陛下已不上朝多日,先請安國公、忠武侯、宋丞相等人到禦書房議事吧。”
新帝仿佛是認命了:“一切聽姑姑安排。”
大長公主便道:“來人,送陛下回寢宮洗漱寬衣。”
總管太監忙引著新帝往外走。
行至門口時,一名給“惜嬪”更衣的小宮女似乎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突然嚇得大叫一聲。
大長公主那一瞬間的眼神像是恨不得吃了那名宮女:“叫什麼?殿前失儀
,拖下去斬了!”
宮女忙磕頭告饒,但這一叫也讓新帝意識到了什麼,他快步折回棺木前,赫然發現,棺木中的女子頸側的皮因屍體水分流失,翹起來一塊。
頸部以下的肌膚布滿屍斑,頸部以上卻白皙如玉。
這部分皮明顯不屬於這具屍體。
新帝伸手,把那塊頸側的皮一把撕了下來,站在棺材周圍的宮人都麵露驚恐,膽子小些的,也尖叫出聲。
“惜嬪”頸下的那塊皮一直連著整張臉,是一張做工十分精致的□□!
看著棺木中那張屬於藏嬌殿大宮女的臉,新帝目光在那一瞬間深寒無比:“好!好得很!”
他身上的頹然在頃刻間褪去,隻剩無邊戾氣。
“薑敬安在哪裡!”他血絲密布的眼底全是猙獰和瘋狂。
***
薑夫人母子和楚家人剛坐上出城的馬車,這些日子京城混亂不堪,出城的商賈也多,城門處但凡使些銀子,都不會過多為難。
楚家周圍一直有禁軍看守,家仆出門買菜都會有穿常裝的禁軍尾隨。
他們寄出去的書信會被攔截,從彆處寄來的書信也會被截下,基本上跟外界失去了聯係。
封朔的人為了接楚家人出來,買下了楚家隔壁的宅子,又打通了兩家的院牆,這才得以用馬車把楚家人和薑夫人母子從隔壁接走。
但因為楚家各處鋪子都有人盯著,錢莊裡的錢賬目一動,也會被報上去,楚家人出逃隻拿了家裡一些留著平日裡周轉用的銀票,還有值錢的首飾器物。
薑夫人這些日子在楚家並不好過,楚家橫遭此難,二嫂怕惹禍上身,前些日子就要了一封和離書自請下堂了,現在二哥看到她,就跟看到仇人一樣。大哥奚落他,大嫂說話陰陽怪氣,寄人籬下,薑夫人也不好說什麼。
子女不肖,父母之過。
但女兒當了營妓,兒子斷了腿,薑夫人舍不得再怪她們,隻恨自己當初沒教好,才給家裡帶來了這樣大的災禍。楚家二老自是沒忍心怪她,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也不能總為了他去責備兩個兒子。
上馬車前薑夫人看到大嫂那滿滿一包的金玉首飾,心裡泛苦,被刺了幾句也沒還嘴。她當時離開薑家走得急,身上什麼也沒帶。
如今
離開京城,將來兒子的腿看病還得是一大筆花銷,一家三口總不能老腆著臉求楚家接濟,她也不忍心看父母難做。
此刻坐在出城的馬車上,薑夫人越想越心焦。
眼瞧著前邊排隊出城的馬車堵了快一條街,她捏了捏手心,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對馬車裡的薑言歸的道:“兒啊,娘回薑府一趟,取些銀錢很快就回來!”
她的嫁妝全在薑家,那些地契鋪子她沒打算要了,銀票什麼的,她必須得帶走。
薑言歸雖隻是個半大少年,但這些日子這麼多變故,已經讓他飛快地成熟起來,他當即拉住了薑夫人的手:“母親,彆去!咱們先出城!”
薑夫人落下淚來:“娘身上沒錢,連個值錢的首飾也沒有,到了西州,可怎麼活?你姐姐先前在信說她在西州城開了個館子,她十指不沾陽春水,煮個粥都不會,開館子能賣什麼?不過是怕我們擔心瞎編的話罷了……娘得回去拿錢,有了錢,到了西州才不會讓你們受苦。”
薑夫人說的這些,也跟尖刀似的戳在薑言歸心上,但他還是沒肯放手,紅著眼眶道:“母親,一切等出了城再想辦法好不好?舅舅不會不管我們的。”
楚家有三個兒子,最出息的就是楚昌平,楚昌平對她們姐弟好,薑言歸和薑言意都叫楚昌平“舅舅”,而不是“三舅”。
薑夫人摸了一下薑言歸的頭,道:“你舅舅也有他的難處,以後咱們娘三兒哪能全靠他過活?娘隻是回去拿錢,會帶上兩個護衛的,你彆擔心。”
楚夫人扭身就下了馬車,帶著兩個護衛匆匆往薑府趕去。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寫得太卡了,廢咕日常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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