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的。很晚了,我該回去了,勞煩王爺下去後,幫我找個木梯來。”她努力掩飾,濃濃的鼻音卻還是出賣了她。
眼淚止不住地流,薑言意狼狽抹了一把眼。
被人從身後用力一把抱住,重新裹進暖意融融的大氅時,她再也忍不住哽咽出聲。
“你在說什麼胡話。”封朔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歎息。
“我若是早些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或許就不會招惹你了。如果改變不了那命定的結局,我死了,你該如何自保?”他曾說要教她騎馬射箭,舞刀揮劍,讓她有能力保護自己。
可他若死了,皇室和各路諸侯為了瓜分他的權利,她還不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薑言意沒料到這才是他說那句“對不起”的緣由,悲喜交加,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你不怕我?”
封朔讓她轉過身來,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淚:“怕你什麼?”
“我是個從異世來的孤魂野鬼……”
“幸好,你來了,幸好,我遇見了你。”封朔拇指摩挲著她的麵頰,“做那些夢的時候,我就在想,若是你當真不在了,我當如何?現在我告訴你,薑言意,我會瘋。”
“如果你說這才是夢境,我夢裡的才是現世,我大抵永遠也不願醒的。”
“在你之前,我不知何為喜歡,遇見你之後,我才知道,原來人的心上,真的可以住進一個人。下雪了,第一時間想叫你看,偶然搜羅到一支珠釵,覺得適合你便買下了,尋書時找到一冊遊記雜記,也會想你或許會喜歡……我沒有刻意去想你,但睜眼閉目,全是你。”
薑言意死死抱住封朔,趴在他肩頭嗚咽著泣不成聲。
封朔輕撫她後背的長發:“人在遺忘另一個人的時候,最先忘記的就是他的音容樣貌,那些一開始讓人記住的,反而是最容易忘卻的。等我們都老了,或許你也不記得我現在的樣貌,你還記得的,是我們一起走過的這幾十年光景,是我曾教過你的東西,是舉手抬足不經意的小習慣。”
“我們會陪著彼此老去,容顏是歲月裡最先消逝的東西,在更長的一段時間裡,我們看到的都是彼此衰老的模樣。我連你七老八十後的模樣都不會介意,你還會覺得,我在意你如今是什麼容貌嗎?”
他單手抬起薑言意的下巴,細碎的吻落在她眼瞼,讓她哭都哭不利索:“傻不傻?”
“封朔。”薑言意帶著濃濃的鼻音喚了他一聲。
“嗯?”
“你娶我吧。”
“好。”
***
昨夜在屋頂吹了大半宿的冷風,第二日薑言意就病了,頭重腳輕,床都下不來。
郭大嬸一早起來在廚房煮好了粥,到了飯點還不見薑言意起身,來她房裡叫她,才發現薑言意發燒了,渾身滾燙,一雙眼也腫得跟個核桃似的。
“哎喲,東家,您怎麼病成了這樣?”郭大嬸嚇了一跳,忙讓楊岫出去請大夫。
薑言意頭疼,眼睛也疼,四肢酸軟,渾身乏力,一說話,才發現嗓子也嘶啞得厲害:“不妨事的。”
“這還不妨事,您今日就彆出門吹風了,好好養病。”郭大嬸把掙紮著半坐起來的薑言意又按回了被子裡,瞧了屋子一圈也想不通薑言意是怎麼感染風寒的,道:“是不是屋子大了,一個炭盆子燒不暖?我再弄個炭盆子來。”
郭大嬸手腳麻利,很快又找了個炭盆子來。
秋葵聽說薑言意病了,急得眼淚花花都出來了,守在薑言意床前不肯走。
都說病來如山倒,薑言意現在胸悶惡心,東西也吃不下,若不是知道這在後世隻是再普通不過的感冒,她怕是也以為自己得了絕症。
不過古代醫療水平不及後世,因風寒感冒死去的人不少,因此人人都拿風寒當大病看。
大夫來給薑言意把了脈,又開了藥,郭大嬸去廚房煎藥,秋葵則用溫熱的布巾給薑言意敷額頭。
楚言歸也想來看薑言意,考慮到他現在身子骨本來就不好,怕把風寒傳染給他,薑言意沒讓。
昨晚在房頂有多感動,薑言意現在就有多後悔,她為什麼要在大冬天的晚上跑房頂去跟封朔那家夥上演一出生離死彆?
就算要攤牌,找個安全暖和的地方的也好啊。
果然是情緒一上來了,做事就不經腦子。
她癱在床上,腦門蓋著巾帕,止不住地唉聲歎氣。
此時在王府書房跟一眾幕僚議事的封朔也是噴嚏不斷,腦袋昏昏沉沉。
中途休息時,邢堯忍不住小聲道:“主子,您怕是感染了風寒,一會兒讓府上的大夫把把脈,開副藥吧。”
封朔鳳目一挑:“本王會感染風寒?阿嚏——”
書房四寂無聲。
從來隻會受刀傷劍傷的遼南王,也破天荒地受寒著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