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顯得穩重些,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檀青色的織錦翠羽衫,手上帶了個祖母綠的扳指。
祖母綠過分蒼翠,若在旁人手上看著或許還有幾分顯老,但薑言意那雙手五指勻稱,指節修長,凝脂般的白配上一抹蒼翠老成的綠,無形之中似多了一股威嚴,隻叫人覺得喘不過氣來。
她進屋後一句話都沒說,就在氣焰上壓了他們一頭。
安少夫人氣色比起之前好了許多,淺笑著主動跟薑言意搭話:“這一路過來,風雪可大?”
薑言意看了徐掌櫃一眼,笑道:“徐掌櫃考慮得周到,從我那宅子過來,沒幾步路,也吹不了多少風。”
徐掌櫃是商會一把手,但在人多的時候,絕不主動去當那個惡人,難聽的話隻會攛掇旁人來說。
募捐軍款反對意願最強的就是他,在薑言意挨個拜訪富商們後,富商們秘密去賭坊,八成也是徐掌櫃的主意。
薑言意對彆人都愛答不理,卻突然主動提起徐掌櫃,一則是想警告徐掌櫃,自己知道他的小動作;二則,是想讓當日跟徐掌櫃一道入賭坊的幾人猜疑。
果然在薑言意說出這話後,不僅安少夫人摸不著頭腦,其他幾個富商對視幾眼,看徐掌櫃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樣了。
徐掌櫃沒料到薑言意這時候才來一招攻心計,想來是知道了他私底下約富商們喝茶的事,心中不安,隻勉強衝薑言意扯了扯嘴角。
他原先是想夥同幾個富商少捐些錢,畢竟法不責眾,遼南王權勢再大,還能因為他們捐錢捐少了,就抄他們家不成。
現在薑言意似乎知道起頭的人是他,若是後麵募捐的錢不夠數,他跟薑言意又多有齟齬,薑言意轉頭把他往遼南王跟前一告。
僅對付他一個小商賈,可就不是法不責眾了……
徐掌櫃越想越心驚,手心全是汗。
到了募捐的吉時,來福酒樓外邊已是敲鑼打鼓、熱鬨非凡,商會的人都相繼走出雅間去外邊募捐。
徐掌櫃作為東道主,得招呼商會所有人,薑言意和安少夫人一道出去時,徐掌櫃就道:“楚掌櫃,可否借一步說話?”
安少夫人看出徐掌櫃是有事要和薑言意談,便同薑言意說了一聲,先出去了。
霍蒹葭一直跟著的,薑言意倒也不擔心危險,到了玄關處,她才明知故問:“不知徐掌櫃想同我談什麼?”
徐掌櫃訕訕道:“從前在生意上的事,還望楚掌櫃莫要見怪。”
薑言意道:“徐掌櫃哪裡話,您不開這古董羹店,姚師傅也不會到我如意樓來做事,我該感謝徐掌櫃才是。”
徐掌櫃被薑言意這番話說得一陣臉辣,但他也知道今非昔比。一些生意上無傷大雅的小事,遼南王或許隻會覺得是薑言意自己不會經商,總不至於直接對付他,所以他才有恃無恐。
可現在問題是遼南王的軍隊缺錢,薑言意是在幫軍隊募捐,他卻帶頭讓富商們少捐些,遼南王估計會直接弄死他。
徐掌櫃低聲下氣道:“這古董羹店徐某不開了,麵坊也不開了,勞煩楚掌櫃寬宏大量,莫要同徐某一介商賈計較……”
薑言意似笑非笑道:“徐掌櫃邀幾位員外去賭坊時怕不是這般想的。”
薑言意把賭坊都說出來了,徐掌櫃更是滿心絕望,還想再說什麼,但薑言意隻留下一句“王爺看到募捐的軍資數目不錯的話,興許不會計較這麼多。”
徐掌櫃悔不當初,他本意是想腰包裡多留點銀子,怎料現在卻得賠更多的銀子進去。
但為了身家性命,錢財這些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麼?
***
到了公開募捐時,徐掌櫃是頭一個上去募捐的,直接捐出了三萬兩的巨款。
先前跟徐掌櫃接頭的幾個員外是徹底傻眼了,還以為薑言意之前給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徐掌櫃故意讓他們少捐些,就是為了把他們踢出局,拿到原本屬於他們的那份利益,趕緊也讓小廝回家拿銀票。
一些小商賈都是看富商們的舉動行事,見富商們一個個的幾乎快捐出一半家產去了,哪怕再心疼銀子,也跟著捐了。
藥堂賺不了多少錢,西州又貧瘠,安少夫人手中那三千兩銀票已經是她能拿出來的全部了,之前商議時,不少富商撐死了也隻願拿出一千兩銀子來。
見到這情形,她不免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問坐在她身旁的薑言意:“楚姑娘,這是……”
薑言意也沒料到她為徐掌櫃一番恐嚇後募捐的效果這麼好,心中甚喜,但顧忌著是在外邊,麵上依舊一派穩重,隻淺笑著對安少夫人道:“看樣子大家都想為西州出一份力。”
今日難得沒再下雪,太陽掛在天上隻是個沒甚溫度的白影。
霍蒹葭站在薑言意身後,為了遮擋臉上的胎記,她還是梳了不少頭發下來遮掩。
為了不嚇到旁人,她沒背她那柄沉甸甸的大刀,袖子裡隻藏了一把匕首,以便關鍵時刻保護薑言意。
酒樓對麵的屋脊上,有什麼東西在太陽光下閃了一下,霍蒹葭瞬間抬起頭去。
發現有人衝著薑言意放箭時,霍蒹葭當即大喝一聲:“東家當心!”
與此同時,她拔出藏在袖子裡的匕首,隻聽“錚”的一聲,利箭在匕首上擦出火星子,這才被擋開了。
所有人都沒回過神來,對麵屋脊上的人影已經消失,霍蒹葭拿著匕首去追,跑過酒樓大門前的關公像時,又倒回來扔了匕首,把那柄青龍偃月刀取下來,小小身板扛著大刀再次衝進了人群裡。
眾人這才回過神,尖叫聲不斷,徐掌櫃心跳都險些停止,薑言意在他這裡若有個什麼好歹,他一家老小怕是都得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