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街上的打更聲響起時,薑言意才如夢初醒問了句:“還有一刻鐘就子時了吧?”
薛氏已經有些犯困了,用手掩著打了個哈欠:“嗯,就要子時了。”
這一局又是楚淑寶輸的最慘,她往荷包裡掏銀子時,發現荷包已經空了,不由得哭喪著臉道:“不玩了不玩了,乏得緊,回屋睡覺了。”
楚嘉寶笑她:“阿意輸的最多都還沒打退堂鼓呢,大姐姐你可彆輸不起啊。”
楚淑寶道:“我要是有阿意手底下那些生意,我也不怕輸。”
薑言意趕緊道:“可彆,我也輸怕了。”
這話讓幾人都笑了起來,薛氏哈欠一直沒停過:“都這個時辰了,大家都回房吧。念安這個時辰該醒了,我還得過去看看。”
楚承柏的長子楚念安如今雖是寄養在薛氏膝下,但薛氏沒生養過,平日裡都是奶嬤帶孩子,她得閒也照料一二就是。
牌局一散,薑言意才覺得乏得緊,她揉了揉酸痛的脖頸回自個兒住處。
她進院子時霍蒹葭又聽到了聲,估計是從腳步聲聽出是她,這次從耳房出來肩頭沒再扛大刀,站在門口揉了揉眼問薑言意:“東家回來了。”
薑言意“嗯”了一聲,問:“怎還沒睡?”
霍蒹葭道:“東家回來了我再睡,東家打馬吊贏錢了沒?”
“可彆提了,一直輸。”薑言意因霍蒹葭的話心口暖融融,說起打馬吊又有些氣餒,道:“這麼晚了,你快進屋去歇著。”
霍蒹葭應了聲,這才關上了門。
薑言意回自己的房間後沒發現屋內有什麼異樣,她點上燭台的蠟燭,把防寒的鬥篷解下來掛到架子上,轉身去矮幾旁倒水時,才發現紅木椅上坐了個人。
薑言意條件反射性哆嗦了一下,差點驚嚇出聲,好在忍住了。
“你何時過來的?”她壓低了嗓音問。
“在你打馬吊的時候。”
封朔嗓音平靜,但薑言意莫名有一種他在擠兌自己的錯覺。
她尬笑兩聲:“我不知你會偷摸過來,用完晚飯還沒聽說你會來府上拜訪,以為你是明天才過來。”
今天是大年三十,明兒才是初一。
封朔沒接話,隻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睛生得好看,在橘橙色的燭火下,狹長的鳳目透出幾分懶散和隨意,當真是睜眼閉目都撩人於無形。
他說:“過來。”
薑言意就步子不聽使喚地往他那邊走去了。
封朔執起她一隻手,從懷裡掏出一隻翡翠鐲子套在了她手上。
她五指纖細修長,好似沒有骨頭一般,皓腕如雪,這翡翠鐲子跟她食指上那枚祖母綠的扳指極其相襯,過分清冷的色調裡,給人一種矜貴的疏離感。
頗有幾分“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清雅貴氣。
所謂入鄉隨俗,薑言意在生意上少不得同一些貴婦人打交道,不管哪個時代,女人們能快速打成一片的話題,不是胭脂水粉就是衣裳首飾,薑言意自然也在這些上麵下了功夫。
玉可分兩種,硬玉裡翡翠為最佳,軟玉裡最有名的則是和田玉。
封朔給她的鐲子是罕見的龍石種,乃整塊翡翠裡最好的一部分,色澤通透純粹,水頭極好,一眼瞧過去隻覺溫潤晶瑩,水淋明澈。
她抬起手看了看套在腕上的鐲子,肉疼道:“你可真不把銀子當錢花,有買這鐲子的錢還不如留著招兵買馬。”
這麼無暇的一塊龍石種翡翠打磨成的鐲子,怕是得上萬兩銀子才買得到。
封朔沒料到自己精心準備的年節禮物竟得了她這麼個評價,知道她是擔心軍需,好笑之餘又隻覺歉疚——他待她還不夠好。
她事事都以他為先,虧損如意樓和麵坊都要給軍營籌錢,很多事情他都看在眼裡,當時沒說不代表不知道。
瓷窯那邊的生意,讓底下的人接手後,他已經早早地打過招呼了,絕對會讓薑言意賺大頭,這也算是他暗地裡給薑言意的一點補償。
看著薑言意臉上心疼的表情,封朔隻覺整顆心都軟了下來,他道:“早些年彆人贈了一塊原石給我,前段時間才找玉匠磨的,沒花幾個錢。”
聽他這麼說,薑言意一雙眼才亮了起來。
她止不住地撥.弄自己腕兒上的鐲子,怎麼瞧也瞧不夠。
看她高興,封朔唇邊也凝了一抹笑意,子時的打更聲再次響起時候,他緩聲道:“言意,新年歡喜。”
薑言意也抬起頭來看他,眉眼含笑:“新年歡喜。”
封朔一把拉過她,把人擁進懷裡:“母妃說相見你,改日帶你去見她。”
薑言意微怔:“太皇太妃她……”
封朔唇角彎了彎:“病好了。”
芳晴死了三月有餘,太皇太妃沒再被藥物控製,已經慢慢恢複了神智,雖然有時候同封朔說話時說著說著就又忘了自己是誰,但不會再像從前那般歇斯底裡。
府上的郎中說,太皇太妃的病情會隨著斷藥的時間變長而逐漸好轉,再過個一年半載,興許就能跟正常人一樣了。
薑言意聽封朔這麼說,心中也高興,當即應了下來:“我過幾日正好要去王府拜年。”
封朔捉住她戴了鐲子的那隻手,她雪膩的手背實在是太過招人,封朔忍不住啄了一口,抬起眼來促狹道:“另一隻手留著戴母妃給你的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