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關外的西州大營,被送到這裡來的女子,全都背負罪籍,這輩子也無望從良。
薑言意到現在,都還有些懵。
她,穿書了。
作為一個博覽網絡十餘年的資深讀者,看了數不清的穿書文,但凡開頭是與書中角色同名同姓穿越,她還吐槽過不少,心說就不能穿出點新花樣嗎?
誰料一轉頭看了本跟自己同名同姓的惡毒女配,她就穿了。
還成了那個作死陷害女主,最終被男主發落去軍營充妓的惡毒女配。
當事人薑言意現在表示非常後悔,為什麼要因為好奇那個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女配結局,就手賤點開手機軟件上推送的腦殘……
腦門上的傷口一陣陣抽疼,提醒著她已經穿書了這個荒謬的事實。
在原書中,女主是戶部薑尚書的庶女,原身則是女主的妹妹,尚書府嫡女。原身和她親娘薑夫人作為中的惡毒擔當,自然是從小就虐待女主,仇恨值拉得滿滿的。
薑尚書則十分喜歡自己那個庶出的女兒,不僅要薑夫人按嫡出小姐的待遇對待女主,但凡原身跟女主起了爭執,薑尚書也是二話不說就訓斥原身,讓原身給女主道歉。
原身小時候覺得委屈,同薑尚書頂嘴,問一個庶女憑什麼跟自己這個嫡女一樣的待遇,還因此挨過薑尚書耳光。
久而久之,原身愈發討厭女主。
讓原身徹底走上黑化之路的導火.索,是男二陸臨遠的悔婚。
原身和女主以及陸臨遠算是一同長大的,原身喜歡陸臨遠,陸臨遠則跟女主互相喜歡。
奈何陸臨遠作為世家嫡子,不能娶一個庶女,家中就給他和原身訂了親。
女主知道後傷心欲絕,想離開京城這個傷心地,出城就偶遇了男主——皇帝。
憑著女主光環在身,女主以清秀姿容遠勝一幫妖豔賤貨,男主對她一見鐘情,從此開始了強取豪奪模式。
陸臨遠得知女主離家出走,瞬間真愛無敵,說什麼也要悔婚,揚言這輩子非女主不娶。
原身被退婚成了整個京城的笑柄,對女主恨意更甚,她黑化後找人壞女主清白,正好被男主英雄救美,成功助攻一波。
薑尚書得知原身用這等下作手段對付女主,氣得給了原身兩耳光,還想休了薑夫人。
男主那頭自然也不會讓原身好過,直接以牙還牙發配原身去邊關軍營充妓。為了不讓原身連累女主的名聲,薑尚書直接對外宣稱原身已經暴斃,算是徹底沒打算再管這個女兒。
薑夫人救女無門,最終被逼瘋了。原身的胞弟薑言歸從前也欺辱過女主,被男主叫人暗地裡打斷了腿,這輩子隻能坐輪椅。
原身被送到軍營第一天,就有人妄圖對她用強,原身想到親娘已瘋,胞弟斷腿這輩子都仕途無望,悲從中來不願受辱,一頭撞在牆上碰了個頭破血流。
昏迷三日再睜眼時,趕去自家火鍋店舉行開業大酬賓卻慘遭車禍的薑言意,就到了這具身體裡。
捋清自己現在的處境,薑言意隻想罵賊老天!
什麼仇什麼怨呐?
她薑家老火鍋好不容易開了個店,她還沒當上老板娘就穿書了!
穿就穿吧,還穿成了古早腦殘狗血中的惡毒女配,處境這麼淒慘!
她一頭碰死還能穿回去嗎?
薑言意看了一眼黃土夯成的牆壁,三天前原身撞牆而死的那個大口子還留在她腦門上,隱隱作痛。
最終薑言意放棄了自殺的想法。
撞牆太痛,再死一次也不一定能穿回去,她還是再苟一下吧。
薑言意捋了捋原書後麵的劇情。
原身作為前期就領了盒飯的惡毒女配,最終落得個曝屍荒野的下場。後麵男女主的虐戀情深、相愛相殺是跟她半點沒關係了。
原身到死都念念不忘的男二陸臨遠,為了女主終生不娶,提起原身也隻是說原身心腸歹毒。
薑言意還是挺為原身唏噓的,為了個男人把自己整成這樣,卻隻換來一句“心腸歹毒”,不知原身在幽冥地府有沒有後悔過。
不過原身那便宜老爹,讓薑言意很想撬開他的頭蓋骨,瞧瞧他腦子裡到底裝了些啥。
因為到後麵為了男女主之間的大虐才揭曉,女主根本不是薑尚書的女兒,而是前朝公主,男主祖父就是那個造反滅了女主一家的狼人。
前朝皇後是薑尚書的白月光,他冒死把女主帶回薑家養大,對外宣稱是自己的庶長女。
薑尚書從來沒有喜歡過薑夫人,娶她也隻是家族聯姻,所以對薑夫人生的一對兒女從來不上心。
到最後,薑尚書為了保護自己白月光的女兒而死。
薑言意很想給薑尚書頒發一個全書“最佳舔狗”的獎杯。
他自己兒女死的死,殘的殘,他是半點不關心,隻在乎白月光的女兒,就為了死後能有臉去見他的白月光。
嘔嘔嘔!
你這麼忠貞不渝,當初還成啥親,生啥孩子?
薑言意簡直無力吐槽。
原身已去,她自然也不會把薑尚書這個腦癱患者當爹。
眼下最重要的是活命,然後找機會逃出軍營。
薑言意思索這些的時候,大門開了。
兩個火頭軍抬著粥桶走進營房裡,用勺子敲著粥桶不耐煩吆喝:“開飯了開飯了!”
懶散躺在自己床位上的女人們這才慢吞吞起身,拿了碗過去領粥。
粥是粗米粥,一勺舀進碗裡都能數清有幾粒米,連湯都是清的。
有的對著舀粥的火頭軍搔首弄姿扯低領口,舀粥的勺子才往底下伸了伸,碗裡多了半勺粗米。
分完粥,兩個火頭軍離開營房,有幾個心思活絡的女子往他們懷裡塞了什麼東西,她們晚上的膳食就會好些。
薑言意捧著缺了口子的粗瓷碗,食不知味喝著跟白水沒甚區彆的粥。
粗米剌嗓子,原身又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把這具身體養得極為嬌貴,薑言意喝這碗粥喝得辛苦。
她的睫毛很長,又濃又卷,好似黑鴉的羽毛。雖然麵色蒼白,一身病氣,可細皮嫩肉的,五官又十分精致,哪怕縮在角落裡也分外紮眼。
薑言意對麵床位的豐腴女人瞥了她一眼,陰陽怪氣開口:“也不知是托了誰的鴻福,咱們原本還能吃上肉,現在隻能頓頓喝粥了!”
她姿色一般,但勝在身段妖嬈,說起話來媚中帶刺:“進了這地方,三貞九烈做給誰看?”
薑言意知道她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喝著粥並不接那女人的話。
那女人叫春香,聽說以前是風月樓裡的,因為風月樓裡死了一個朝廷命官,樓裡的姑娘全都被送到軍營裡充妓了。反正都是乾老本行,春香很快在軍營裡混得風生水起。
不過這一切都被三天前原身撞牆尋死打破了。
原身撞牆時,正趕上西州大營新上任的大將軍巡查軍營,見軍營裡不僅有供士兵取樂的女人,還有不願受辱尋死的,當即砍了管理營.妓的小將腦袋,又罰了當日在這邊尋歡作樂的士兵一百軍棍。
下令誰再敢來這邊營房,軍法處置。
顯然這位新上任的大將軍是個手段雷厲風行的,一連三日,軍中都沒人來這邊營房找樂子。
沒軍漢過來就沒生意,春香是這群女人中最風光的一個,彆人身上的衣衫隻夠勉強遮羞,她卻有好幾套可以換著穿的鮮豔衣裳,胭脂首飾也有不少,有的是花錢托人買的,有的則是軍漢主動買來討好她的。
她要想過得好,就必須得有人願意為她花銀子。現在軍營裡沒人敢來這邊了,她也沒法從軍漢口袋裡掏錢,就把這一切都怪在薑言意頭上。
春香見薑言意完全不搭理自己,跟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似的,心中更加惱火,直接走過來搶了薑言意的粥碗摔到地上。
“你不是一心尋死嗎?還喝什麼粥啊?”
她瞧著薑言意那身欺霜曬雪的膚色,眼中閃過幾分嫉妒。
見薑言意默不作聲蹲下去撿碗摔碎後的碎瓷片,以為薑言意是個軟包子,愈發變本加厲,還推搡了薑言意一把:“去死啊!”
邊上有人看不過去,準備來拉架。
誰料薑言意突然站起來,揚手就用碎瓷在春香臉上劃了一道。
“出……出血了!”
春香用手抹了一把臉,發現滿手都是鮮血時,頓時慌了,指著薑言意罵道:“你個賤人,竟敢劃傷我的臉!”
薑言意冷冷瞥她一眼,手上的碎瓷血跡未乾:“你再罵一句試試。”
被薑言意那雙黑黝黝的眼睛盯著,春香沒來由一陣後怕,罵人的話到了嘴邊愣是給咽了下去。
薑言意嘴角噙著一絲冷笑,湊近春香,在她耳畔幽幽道:“你不是一直在編排我是怎麼被送到這裡的麼?我現在告訴你吧,我隻是心情不好殺了幾個人而已。”
她手中的瓷片抵在春香頸動脈比劃了一下:“從這裡割開,血會噴得老高,還是溫熱的呢。”
春香眼眸倏地瞪大,兩腿不自覺打起了擺子。
薑言意這才退開一步,指尖意有所指敲了敲手中的碎瓷,“彆惹我生氣,保不準下一個就是你了。”
聽到這話春香整個人就是一哆嗦。
圍觀的其他女人則有些麵麵相覷,想不通薑言意給春香說了什麼,把春香嚇成這樣。
薑言意回到自己的床位躺下,沒再理春香。
有句老話說得好,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她擺出一副不要命的架勢,春香又是個欺軟怕硬的,自然不敢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一碗粗米粥的確是填不飽肚子,薑言意躺了沒一會兒就餓得心發慌。
她麵無表情把腰帶勒緊了些,試圖想點彆的東西轉移注意力。
看樣子新上任的大將軍眼裡揉不得沙子,治軍嚴明,他不許軍中有女人,那麼後麵一定會把她們轉移到彆的地方去。
恢複自由身是不可能了,畢竟她們都身背罪籍。
不知上麵的人會怎麼安排她們。
正在這時,房門又打開了,進來的是個皮甲佩刀的小頭目,看樣子頗有些地位,身後還跟著十幾個士兵。
“出來,通通出來!”小頭目不耐煩大喊,目光半點沒在屋中衣衫不整的女人們身上停留。
劉成額前冷汗直冒,若不是胡楊林那邊的柵欄缺口被封了,他不會冒險走這裡。
他捏緊了肩頭裝著五十兩紋銀的包袱,沒敢多看半死不活的麻子臉,徑直走到當值的守衛跟前,遞上對牌:“軍爺,我火頭營的,出去辦點事。”
守衛接過對牌看了看,又瞥了一眼他身上的鱗甲兵服。
劉成被守衛那個眼神看得心頭發毛,這套鱗甲兵服是他為了躲避虎步營的追捕偷來換上的。
他心中正忐忑著,就見那名守衛向著身後一招手:“這裡有個奸細!綁了!”
守衛們瞬間圍了過來,幾十把長矛齊齊對準了劉成。
劉成嚇傻了:“我真的是火頭營的人,灶上的李頭兒還是我師父……”
守衛冷笑:“你是火頭營的人,怎穿著步兵的鱗甲?”
西州大營隻有上戰場作戰的兵才有鱗甲兵服,火頭軍遠離戰場,隻負責在後方做飯,所以並沒有配置鱗甲兵服。
劉成百口莫辯,他換上這身兵服才好不容易避開虎步營,怎料距離出營隻有一步之遙卻被當成了奸細。
一想到李廚子若是也死了,他身上背的就是兩條人命!
劉成眼神一恨,撞倒一個守衛不管不顧就往大營門口衝過去。
“抓住他!”
門口的守衛從封朔大軍入駐西州大營那天起,就換成了遼南軍,個個都是沙場上爬摸打滾過來的,見劉成要跑,長矛一擲就刺中了他左腿。
劉成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包袱裡白花花的銀子全灑了出來。
“銀子!我的銀子!”
他像條瘋狗,把銀子全攬進自己懷裡,看著近在咫尺的大營出口,眼底血絲都迸出來了,拖著受傷的左腿向著大門處爬去:“我有錢了,我要出去,我要過好日子!”
守衛們上前,毫不留情用手中長矛紮進了他右腿。
兩條腿都被紮穿,劉成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叫聲,但依舊死死地抱著懷裡的銀子不肯鬆手。
他滿目絕望看著西州大營外的天。
太陽徹底隱進了雲層裡,烏雲蔽空,似要下一場大雨。
***
邢堯匆匆走進大帳,“主子,那個火頭軍的共犯抓到了!”
封朔從一堆公文中抬起頭來,他著一身玄裳,襟口用赤線繡了蟠螭翻雲紋,頭戴金冠,腰束玉帶,俊美無儔的麵容上是一貫的冷然。
“問出些什麼了?”
邢堯簡要把劉成跟春香為了那五十兩賞銀,唆使麻子臉謀害薑言意的事說了。
封朔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幾個罪奴的勾心鬥角他並不感興趣,直接道:“胡楊林柵欄處的缺口是誰弄的?”
這才是他一大早派人去抓劉成的主要原因。
柵欄處木頭裂口是舊痕,顯然這個缺口很久以前就存在的了。
哨樓存在視線死角,死角處還有隱蔽通往外麵的通道,這樣的軍營簡直就是個笑話!
昨夜審訊了麻子臉,麻子臉說在昨晚之前他都不知道那裡有個缺口,是劉成告訴他的。
邢堯道:“姓劉的火頭軍受不住刑,全招了,那缺口就是他弄的。樊威的小兒子是個好酒色的,幾個月前搶了一批良家女到軍中取樂,其中有個番邦女子很是得寵,但不知怎的看上了姓劉的,番邦女子攛掇他弄了這個缺口,以便二人到胡楊林偷.情。”
樊威在任時,軍中雖有營妓,但也不是全無規矩,過了亥時若還去狎妓,會被罰鞭子。
且營妓不足百人,軍中大小將領都有數百個,可謂是僧多粥少。劉成一個小小夥夫,擠破了頭也輪不到他,番邦女子主動勾搭,這等美事他豈有不應之理。
他靠著晚上給那些營妓們帶宵夜,順便一度春風,很是過了一段快活日子。
封朔越聽麵色越難看,到後麵臉上已經陰沉得滴水,“即刻捉拿番邦細作。”
以營妓身份混入軍營,又開出一條暗道,不是細作是什麼?
邢堯躬身抱拳道:“屬下審完姓劉的夥夫就命人去了。”
封朔麵色稍緩,吩咐道:“把營妓名冊拿過來。”
他昨晚取了西州大營營妓的名冊,還沒來得及看。
邢堯從一旁的高幾上找出冊子遞給封朔。
封朔一目十行看下去,發現沒有在官府登記罪籍的營妓竟有十餘人,其中四人都沒法提供準確的戶籍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