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鳥雀啾鳴。
徐清圓走在古色斑斕的石徑上,後方腳步聲“噠噠”,馮亦珠提著裙子追上她。
馮亦珠煩她:“你就是有情郎!你不敢承認,因為你還做著當梁家少夫人的美夢呢。我早看出你每天魂不守舍,變著法子想偷溜出去……你那個情郎,就是大理寺少卿……唔!”
徐清圓驀地轉身。
馮亦珠的侍女個子極高,卻低頭裝鴕鳥。而徐清圓的蘭時正要幫女郎,就聽女郎煞有其事道:“亦珠,你不能亂說話。晏四郎是大理寺少卿,是有官位在身的。你這話若是讓他聽到了,他把你拉去衙門杖刑,怎麼辦?”
其實《魏典》規定,官員審案時不得無故刑訊百姓,否則以瀆職查辦。
但是馮亦珠不讀書不識字,並不知道這些。徐清圓一嚇唬她,她就煞白著臉,自己默默捂住了嘴巴。
徐清圓伸手在馮亦珠嘴角輕輕一劃,一本正經道:“我好擔心你啊。”
過一會兒,徐清圓餘光看到馮亦珠又追了上來:“你不怕我去祖母那裡告你?徐清圓,你根本說不清。彆以為我不知道,有小尼姑告訴我,我出屋子的時候,你也跑去外頭小樹林裡徘徊,不知道乾什麼。”
徐清圓一驚,停下步子,看到馮亦珠衝她揚下巴,咬牙道:“你和那個晏郎君肯定有不可告人的關係,我會找到證據的。”
徐清圓美目憂鬱。
她並不在意自己名聲如何,卻怕馮亦珠犯蠢,給晏傾找上麻煩。她問:“你想如何呢?”
馮亦珠急急說自己的要求:“我想扮觀音!”
徐清圓微怔,沒想到馮亦珠繞一大圈子,竟是為了這個。
馮亦珠扭捏道:“如果我像你昨晚那麼好看、那麼風光,梁郎就會喜歡我了。你去告訴積善寺,說昨晚上的事嚇壞了你,你不想扮觀音了,你推舉我!”
徐清圓心中想,她隻是想要一個獨居的屋子,好讓大理寺的官吏方便找她。若是馮亦珠扮觀音,那馮亦珠就會搬去彆的屋子住。換言之,馮亦珠走了,她亦能獨居一室。
除此之外,扮觀音對她沒有吸引力。
但是昨夜發生了那樣的事,馮亦珠扮觀音,還有整整四日的時間,會不會遇到危險……
徐清圓便憂聲:“昨夜潑皮鬨事,差點殺人,你不害怕嗎?”
馮亦珠白她一眼:“你以為我傻嗎?大理寺的人不是管了這案子嗎,那些潑皮肯定不敢鬨事了。接下來幾天都安全得很。”
徐清圓點頭:“好吧,那你便去扮觀音吧。”
馮亦珠張口結舌。她準備了很多威脅的話,沒想到徐清圓輕輕鬆鬆地應了。
徐清圓走了幾步,回頭對她嫣然一笑:“你還愣著做什麼?我們一起找杜師太,說你替我扮觀音的事啊。但是我答應你這事,你要回報我……這樣吧,我很喜歡梁園,你多和我說說在我來之前,梁園女郎們的故事吧。”
馮亦珠瞪著徐清圓美麗溫婉的麵容:徐清圓肯定是害怕了,不想扮觀音,才讓給她的。徐清圓,最虛偽,最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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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妙齡女郎相攜著去尋杜師太,在女尼們居住的院落中,她們看到院中擺著很多包袱木箱,衣物都被翻了出來。
女尼們蹲在衣物中翻找:“在哪裡呢……”
江師太袖子攏手,陰陽怪氣:“說不定有人偷了。”
女尼們敢怒不敢言,徐清圓和馮亦珠二女站在院門口,正好和黑漆廊廡下冷冰冰站著的杜師太目光對上。
日光撇下,大堂明亮如雪,杜師太立在黑暗角落裡,年輕皎然,清冷之色,與她旁邊那縮頭縮腦的江師太全然不同。
徐清圓邁步入院,好心問:“你們要找什麼?我幫你們吧。”
女尼抬頭,對她感激一笑,苦惱道:“主持佛誕日盛典時,兩位師姐都要穿佛衣袈裟。但是江師姐的找不到了。”
馮亦珠想到自己有求於師太,便也走進來。她刻意將徐清圓擠到一邊,瞪了徐清圓一眼,擺出笑臉:“袈裟什麼樣子?”
徐清圓忽然問:“是不是你們來梁園做法事那日,師太們穿的那身?”
女尼們連連點頭:“對對對……”
她們話還沒說完,站在廊下的杜師太打斷道:“不必找了,師姐暫時用師父的袈裟充作聖衣便是。”
被杜師太盯著,江師太隻好道:“許是下暴雨前曬衣匆忙,收拾時忘了位置。”
她眼珠亂轉:“今年的浴佛節處處出事,這可不是好兆頭。師妹主持的遊街出了潑皮鬨事,我的袈裟弄丟了。說不定這是師父在天之靈的警示,說你我都不適合當主持……”
杜師太沒理會她師姐,而是問兩位女郎:“你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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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杜師太那裡出來後,馮亦珠春風得意,對徐清圓前所未有的和顏悅色,還邀請徐清圓一同賞花。
徐清圓拒絕了她,走前提點這位笨女郎:“你若那麼想做梁少夫人,該多去老祖宗那裡坐坐。我們說的都不算數,隻有老夫人說的算數。”
蘭時回頭看到身後馮亦珠恍然大悟的表情,撇了撇嘴。
蘭時和徐清圓走在樹蔭下,問:“她對娘子那麼不客氣,還一肚子壞水折騰娘子,娘子提點她做什麼?照她自己的本事,她等一萬年也當不上少夫人。以前娘子沒來的時候,她連衛渺都鬥不過。”
衛渺可是安安靜靜,什麼都不做什麼也不說的人。
提起衛渺,徐清圓目光輕輕一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