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詩無寐5(2 / 2)

懷璧 伊人睽睽 11899 字 9個月前

她道:“我還做了什麼?”

徐清圓望著她,不卑不亢:“你引我們先去搜映娘的房間,讓我們聞到花香,又去關窗。便是為了讓我們先入為主,懷疑映娘是凶手。之後再去其他女郎房間的時候,你再去關窗,我們就應當不會奇怪。

“在這些房間中,木言夫人,你的屋子也是開了窗的。映娘房中的開窗是為了掩蓋她和劉郎君荒唐後殘餘的氣味,你房中的開窗,是真正地為了掩飾血味。

“於是,我們可以還原這樣一個故事——

“你近日很缺錢,於是私下和劉郎君做了買賣,把作為頭彩的畫作給賣了。賣的錢你要以私人名義拿走,去填補你的賬麵,不給樓中,而這是‘無名君’無法忍受的。

“你知道畫作不見了,而拍賣會即將開始,有人需要為此買單。你精挑細選一個人,代替你成為凶手。你挑好的人本是映娘,卻不想劉郎君認了罪。你怕劉郎君說出畫作買賣的事,所以為他求情,積極地帶我們去捉拿真凶。

“正如劉郎君誤會的一樣,你迫不及待地要映娘代替你認罪。即使映娘否認……可是她隻是小錦裡中一個普通女郎,‘無名君’死後,小錦裡應當是木言夫人做主的吧?木言夫人要拿捏她,輕而易舉。”

周圍寂靜。

映娘的叫聲打破荒唐:“夫人,你為什麼要這麼害我?夫人,我從來沒有和你作對過啊?”

木言夫人垂了眼。

她低低一笑,緩緩抬眼。她拔下自己發髻中的步搖,眾人才看到,原來藏入青絲中的步搖另一頭,滿滿是血。

戾氣滿滿的美人,讓周圍人齊齊後退一步。

隻徐清圓沒有後退,盯著她。

木言夫人微微笑:“我是用這兩根步搖殺了他的。傍晚的時候,我去找他,向他借錢。他不肯給我,並斥責我花錢大手大腳,說我再不節製的話,我就不會是‘木言夫人’了。我怎能不是木言夫人呢?不如他不是‘無名君’好了。

“晚上的時候,我看到劉郎君又和映娘那小蹄子攪在一起。劉郎君來和我做買賣,話裡話外都向我打聽怎麼能從小錦裡帶走映娘。這真讓我生氣……我火燒眉頭之際,旁人還在卿卿我我。

“其實劉郎君認罪也不錯。劉郎君這樣的身份,進了牢獄也會被放出來……”

木言夫人笑意變寒:“可是你為什麼非要把事情查出來呢?”

寒光一閃,她目中猙獰冷光掠起,她衝向徐清圓,手中步搖高高舉起。

徐清圓滿臉空白地看著她,反應不及。她手指遲鈍地捏到自己袖中的玉匣子,沒想明白要不要射出針。可是針是向四麵發射的……她終是沒有動那玉匣子,被木言夫人撲到了地上。

那步搖要紮向她,她已經害怕地閉上了眼,那人的步搖卻沒有紮下來。

她聽到衙役嗬斥的聲音:“瘋了!”

徐清圓睜開眼,看到晏傾蹲在她身前,手抓住了木言夫人皓白手腕,製止了那步搖。晏傾緊扣著女子的手腕,木言夫人猙獰叫著要撲來,晏傾臉色蒼白,在衙役們反應過來衝來後,終於推開了那個瘋女人。

衙役們包圍住木言夫人,徐清圓顫顫地從地上爬起,過去快速地將他的袖子放好。

他因碰觸了他人肌膚而額上滲汗,手指顫抖,繃著臉像忍受巨大的痛苦。他以為自己可以忍受,自己對徐清圓的碰觸好像沒有那麼排斥,但是現實告訴他,似乎不是這樣……

徐清圓不知該如何是好,她見亂哄哄的人走來走去,靠近他們,不得不拉住晏傾僵硬的手臂。

她手足無措,壓根不敢碰他。

而晏傾低頭,跌靠著她肩,輕聲:“沒事,我們先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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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能離開小錦裡。

木言夫人被衙役們帶走,小錦裡的主人和花簪娘子雙雙缺席,這場拍賣會注定無法進行。客人們悻悻地想離開,又被衙役們堵住了門攔住。

衙役們囑咐他們:“今晚你們全都待在小錦裡不要離開。明日縣令審問木言夫人,需要找你們一一問話作證……”

眾人苦哈著臉,抱怨連連,被樓裡的侍女們安排屋舍湊活一夜。

風若和張文自然一間房,那二人討論了半天,打算不和晏傾過往過密,於是當做陌生人一樣,沒有搭理他們。

而侍女為晏傾二人安排屋子時,徐清圓擔憂地看眼晏傾。

雖然郎君已經麵色如常,但是她知道他此人擅忍。唯恐他發了病沒有人照顧,她隻好訥訥:“我們也隻要一間房……”

晏傾低垂的睫毛顫了顫,卻沒拒絕。

安排房間的女郎正是映娘,映娘看眼這兩位不自在的男女,沒好氣:“你以為我們會給你們多安排一間房嗎?”

晏傾解釋得有些累了:“我們是兄妹。”

映娘翻個白眼,將房牌扔給手忙腳亂的徐清圓,扭頭去安排其他人的客舍。

晏傾二人回了房關上門,兩人都輕輕舒了口氣。

徐清圓觀察屋舍布置,見這裡和他們之前搜證時看到的樓裡女子們的屋中一般布置:用繪著美人圖的木質屏風隔開內外,作出裡外兩間;裡間有床,但是外間隻有一張連著案幾的小榻,還有桌椅。

徐清圓心跳如鼓擂,又帶著很多不安。

她不知道她和晏傾要如何睡才好。

想到這裡,她便仍掛念著晏郎君有沒有好受些。她轉過身去看,見晏傾站在那張連著案幾的小榻邊,也在如她一樣觀察屋中布置。

徐清圓輕聲:“郎君,你……”

晏傾背對著她,聲音溫潤卻帶點兒訓導:“私下裡也要叫我哥哥。”

徐清圓臉微紅,默默點頭。

知道晏傾看不見,她點了一會兒頭,才問:“哥哥……清雨哥哥,你還難受嗎?”

晏傾回答:“無事。今夜,我在外頭小榻休息,露珠妹妹睡裡間。”

徐清圓踟躕:“那張榻隻能容人坐,不能容人躺。但是我身量小些,蜷縮起來也能躺進去。不如哥哥睡裡間,我睡那裡好了。”

晏傾終於回頭,看了她。

他額上冷汗已經沒了,麵色卻仍是蒼白的,一雙清泠泠的曜石眸子微閃,問她:“你可曾見過,哥哥讓妹妹替自己在外守夜,哥哥在裡麵蒙頭大睡?”

徐清圓語塞。

而他目光平和些,撩袍坐下後,又低頭翻看了一下案幾上的東西。他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東西,便向徐清圓望一眼:

“過來,我給你上一下藥。”

徐清圓眨眼不解。

他也許因為碰了木言夫人那一下,一直有些難受,所以越發言簡意賅,眉目中的溫潤,帶了些冷冽淡漠之色。他說:“你手臂上的擦傷。”

徐清圓怔一下,手臂火辣辣的,她一路忍痛,不想讓人發覺。誰知他一直知道……

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徐清圓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晏傾。她腦中漿糊一樣,被他示意坐下。

他說一聲“得罪”後,挽起她袖口,從懷中取出一張帕子,托著她手臂,垂目為她上藥。

原來這屋子裡,是有藥匣的——他進屋後,就一直在找藥箱。

冰涼的藥粉落到徐清圓手臂上,她痛得一縮,被他的手隔著帕子輕輕握住。他睫毛低垂,濃黑如鴉羽:“忍一忍。”

徐清圓抿唇。

她盯著他低垂麵容,心中羞愧萬分,覺得自己像他的累贅一樣。自己什麼忙也幫不上,連受傷都讓他記掛。可是他難受的時候,她連碰都不敢碰他……

徐清圓心裡堵得慌,情緒低落。

晏傾給她上好藥,她身上的女子芳香清淡如煙,蓋住了木言夫人方才留在他袖口的氣息。他終於肌肉慢慢放鬆,肩膀鬆垮下來,緊繃的神經好受了些。

徐清圓起身要離開時,晏傾又道:“妹妹幫我個忙。”

徐清圓非常想幫他做任何事,聞言立刻轉身看他:“哥哥要我幫什麼忙?”

晏傾說:“妹妹身上有帕子,對不對?”

徐清圓不解地點頭。她身上有帕子,他身上也有帕子。他是她少見的那種隨時會取出一方乾淨帕子的郎君。

晏傾頷首:“那麼,妹妹用一方帕子將我的一隻手與木榻扶手綁在一起,我教妹妹怎麼綁,才能綁出死結,讓我自己無法打開;另一方帕子,請妹妹罩住我的眼睛,用同樣的法子,在後麵打結。”

徐清圓怔忡。

他垂眼,聲音溫軟下來:“男勢本惡,女勢偏弱。你我共處一室,我理應為妹妹著想。如此,方可不唐突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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