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圓目若湖泊,屈膝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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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時,晏傾在病榻上歇息,捧著一卷雜書翻看。
寂靜中,有人在外的呼喚聲他沒有聽見,敲門聲他也沒有聽見。
一般他不應答的話,外麵人應識趣離開。但是這一次,“吱呀”的推門聲,終於驚醒晏傾,讓他聽見了。
他捂拳咳嗽兩聲,輕聲:“風若,把門關好,我有些冷。徐娘子那邊,是否開心些?她吃的如何,聲音如何,可說了什麼……”
一個人掀開門簾,映入了他眼中。
他吃驚之下,手中書卷“啪”一聲落地。
因妙盈盈站在那裡的,不是總是隨便進入他屋舍的風若,而是以前從來不隨便進出的徐清圓。
徐清圓望著他,噙笑而立:“徐娘子如何如何,你該問徐娘子自己,而不是問風郎君。”
他望她半晌,忽地坐直,急匆匆拉過外袍披上,又想整理自己的儀容。徐清圓已經走了過來,在床畔前俯眼望他。
他避無可避,隻好說:“真是胡來。”
徐清圓輕聲:“可你不是想求娶我嗎?我不應是你未過門的妻子麼?難道我連這點權利都沒有嗎?應該有的吧?”
晏傾低著頭,她隻看到他烏濃睫毛,和皎白麵上的一點不自在紅暈。他手蜷縮,緊扣著身下的被褥,長發拂貼在頰麵上。
徐清圓看出他十分緊張,十分不適。
她覺得他這樣好看而隨意,可是晏郎君……表現得很防備。
他聲音也冷淡清冽:“你坐下吧。”
他多加一句:“不要坐床上,旁邊有個小凳,你看見了吧?”
徐清圓“嗯”一聲,失落無比地坐下。她低著頭時,兩人竟很久沒說話,這樣讓徐清圓更加委屈——她好心來看他,他這算什麼?
晏傾問:“你有什麼事嗎?”
徐清圓:“沒有事的話,不應該找清雨哥哥嗎?”
晏傾微怔。
連他這樣遲鈍的人,都聽出她的幾分不悅。他雖不知道她不悅什麼,但他解釋道:“我病氣重,又咳嗽了一路,怕傳染給你。我都儘量不見客的。”
徐清圓說:“可是我是你未婚妻呀。”
晏傾:“……還不是。”
徐清圓抬眼看他。
他遲疑半晌,讓她去桌案上將一個木匣拿給他。徐清圓照做後回來,見他打開那木匣。她並沒有其他心思,低著頭悶悶不樂時,他瘦白的手伸過來,一個折子向她遞來。
徐清圓:“這什麼?”
晏傾捂拳咳嗽,不自在半天,說:“我的庚帖。”
徐清圓猛地抬頭看他。
他垂下眼解釋:“我一直考慮該如何辦我們的婚事。你爹娘不在,我爹娘在幽州,離得遠些。徐娘子若是放心的話,不妨將這些事交給我來辦。
“你儘管放心,三書六禮、八字相合、明媒正娶,皆不會短了你。”
徐清圓低頭不語,手指摩挲著他遞來的庚帖上的字跡。
晏傾:“哪裡不妥?”
徐清圓輕聲:“我才發現,原來你生辰與我是同一天。”
她抬頭看他:“原來今日也是你的生辰。我竟然不知道。”
晏傾微默,然後寬慰一笑:“我不過生辰的,不必在意。”
徐清圓傾身,手搭在他手上,心中不知作何感想:“清雨哥哥……”
她小聲:“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她的氣息離得這麼近,香氣微拂,晏傾兀自緊繃:“……嗯。”
徐清圓疑惑又煩惱:“你到底何時會不叫我‘徐娘子’,而是叫我‘露珠妹妹’呢?”
她還向他提建議:“我在外麵叫你‘晏郎君’,私下喊你‘清雨哥哥‘好不好’?”
晏傾不說話,他低著頭看什麼。
徐清圓湊過來看他,他移開目光,但是她順著他之前的視線,發現他一直看的,是她的手。
徐清圓心中登時羞澀,但是她沒有動。晏郎君哪裡都好,就是過分守禮,沒有趣味。然而沒關係,她知情識趣,她什麼都懂。
自信滿滿的徐清圓如此想。
晏傾說:“……你手搭在我手上。”
徐清圓故作無辜:“我不可以嗎?”
他沉默半天,說:“……可以。”
二人不說話。
半晌,是他先笑了笑。
他說:“是我迂腐,委屈了你。露珠妹妹不要生氣,你若是願意,可以坐近一些。”
徐清圓當即提著裙裾,坐到了他床畔邊。
他正抬目看她,她單純而笑。她正想再接再厲,絞儘腦汁讓晏郎君更親近一些,一聲開門聲從外傳來。
她便驚叫一聲,伶俐萬分地傾前身子,撲入他懷中,撞得他胸悶一下:“清雨哥哥,好嚇人。”
晏傾:“……”
他知道她膽小,但是如此刻意之舉,未免將他當做傻子。
而晏傾靜默許久,在風若大步進屋、探頭吃驚地看過來時,他硬著頭皮,陪徐清圓唱完這出戲——
他抬手輕輕拍了拍她肩膀:“……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