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圓哼一聲,並不接他的話。她伸手拉住他捂她額頭的手,將他手扯開,從他懷中抬起眼睛,笑吟吟地望著他。
她小聲:“我相信我,也相信清雨哥哥。”
晏傾默片刻,微微笑了笑。
他許諾她:“好,那你就與我試一試。若是不喜歡了,不想要了,要告訴我。我、我總是希望你開心一些,過好這一生。”
徐清圓並未將他的話放在心中,她輕輕“嗯”一聲,心想她怎麼可能不喜歡。
晏傾俯身問她:“你還害怕嗎?”
徐清圓:“什麼?”
晏傾:“那天殺死原永的事,你第一次殺人,會很慌,很驚懼。是不是做了好幾日噩夢?怎麼不來找我呢?”
徐清圓微愣。
她想到了原永的死,滿眼滿手的血。折磨她數日的恐懼回想起來,她打個哆嗦,晏傾忙將她抱得更緊一些。
他哄她:“好了,不要想了。是我錯了,不該提起來。”
徐清圓埋於他胸前,悶悶道:“原來你知道我害怕。那你怎麼不來找我呢?”
晏傾微赧:“你是未婚女郎,我豈能日日尋你?”
徐清圓噎住,不滿道:“你看,我們還是應該快快成親的。”
晏傾微笑,並不多說,隻摸了摸她發鬢。
他問她:“害不害怕回長安呢?蜀州查案的半年,對你來說,其實是一段逃避的時間。如今要回去了,很多刻意遺忘的事會重新想起來,你怕不怕呢?”
徐清圓心中是有些不安。
但是她說:“隻要清雨哥哥一直在我身邊,我什麼也不怕。”
晏傾微震,攏著她後頸的手在片刻間用了力。他很快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向她道歉。
徐清圓搖頭,並不介意。
再這樣坐了一會兒,說了些話,晏傾動了動肩膀,徐清圓抬頭問:“你又不想抱我了嗎?”
她問的他無言,也讓他愧疚。
他心中古怪,因自己常年獨處,從來沒有和人這樣過。他的病也讓他絕無可能和人這樣親近。
而徐清圓……這麼喜歡挨著他。
他心裡不自在、想抗拒的同時,又有期盼和竊喜在同時生起。
晏傾稀裡糊塗弄不清楚這些複雜的感情,隻想待她好一些,讓她開懷。
晏傾正想開口說繼續抱,那女郎已經從他懷裡離開,讓他失神又失落。徐清圓挪開,是她突然看到了風若離開前扔在地上的燈籠骨架。
徐清圓下榻,繞著這架子走了兩圈:“這什麼?”
晏傾沉默一會兒,道:“本不應該被你看到的……這是我準備送你的禮物。”
徐清圓吃驚,回頭看他,目中燦亮。
她抿唇,努力不將唇翹起來,忍住自己克製不住的笑:“給我的?生辰禮物嗎?我就知道,旁人都送,清雨哥哥怎麼會忘記呢。”
晏傾抱歉道:“可你看到了,我正病著,這禮物,恐怕是送不成了。隻好讓你稍等我幾日,待我好一些了,再把燈籠紮好,補給你禮物,好不好?”
徐清圓哪裡會說不好。
她連連點頭,突然蹙眉,想到自己竟然不知道他生辰與自己是同一天。他好心送她禮物,她怎麼能不送他禮物呢?
徐清圓絞儘腦汁,最後默然坐回榻邊,默默地取出自己的小玉匣,塞入他手中。
晏傾眉毛一挑,看她時,眼有了然笑意。
徐清圓心如鼓擂,麵上故作鎮定:“不許拒絕。”
晏傾溫和:“沒打算拒絕,我本就想管你要這小玉匣。你介意我將你這匣子稍微改一改嗎?我總覺得它保護你的手段過於單一,隻能發射一次的針……應該是你娘低估了你可能遇到的危險。”
徐清圓心中怪異。
他壓根沒意識到這是定情信物,還琢磨著改一改。
徐清圓小聲:“真是木頭哥哥。”
晏傾怔一下:“不能改嗎?”
徐清圓大度擺手,含笑:“沒有,送給你了,我不說什麼。”
這時,張文在外敲門,聲音裡帶著難掩的笑意與尷尬:“徐娘子,你看望完少卿的病沒有?開宴了,你這個壽星怎能不出席?”
屋內的徐清圓看晏傾。
晏傾對她笑著頷首,輕聲:“你去吧,我不能見風,就不陪你了。”
徐清圓:“那我吃完再……”
他不讚同地看著她。
徐清圓心中腹誹他迂腐,口上答:“好吧好吧,我今日已經探完病了,用完次數了,就不再來打擾清雨哥哥了。清雨哥哥安心養病,我明日……後日再來吧。”
晏傾怔忡。
他想問她為何明日不來……但是他拉不下臉,在她噙笑的疑問目光中,他默默點了頭。
徐清圓便轉身出去。
她要掀簾離開內間,又忍不住敲了一眼那個空空的燈籠架子。
她的小小促狹心在這時並沒有忍住。
她背對著他,腰身纖纖,伸手卷了卷自己落到肩頭的禾綠色發帶。徐清圓咬唇一下,慢悠悠道:
“對了木頭哥哥,你知不知道,送人禮物的話,不是生辰時候送的,那就不叫生辰禮。非年非節的禮物,也不存在節日慶賀之意。你博學多才,卻知道你這叫什麼嗎?”
晏傾被她隨口的“木頭哥哥”噎住。
他聽懂了她的促狹,卻並沒有完全懂她的意思。
他茫然不解,並為那聲“木頭哥哥”臉紅時,看她回頭對他嫣然一笑,字正腔圓:“你這叫定情信物!”
說罷,清圓不敢多看他反應,捂著砰砰心臟,提起裙裾快快跑出他屋舍。
她關上門都忍不住笑,麵頰緋紅。張文奇怪看她,她伏身一拜,依然是端正小佳人,無人知道她剛剛調、戲了晏傾一把。
慚愧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