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禦找借口:“哎呀,風好大,我要去睡覺了。”
風禦一溜煙便消失,殿門口的長廊空地上,隻剩下了這對年少男女。
徐清圓偷偷抬眼,她看到太子羨低下頭,緊緊抓緊他手中燈籠。他似乎十分緊張,又十分高興。他低著頭,長睫濃密地覆著眼睛,用極輕的聲音改口:
“……露珠兒。”
徐清圓赧然,輕輕地“哎”了一聲。
她被他帶得與他一起不好意思起來,而且長大了,她懂更多的男女之防,又與太子羨分開了那麼久。
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太子羨,她糊塗地想他好像個子更高了,但她不敢多看;他臉上肉好像少了些,不知道是因為長大還是因為生病;他唇瓣抿著,顏色好像有點淺……
太子羨忽然抬頭,目光筆直地向她看來。
他笑開了。
若是風禦在場,便會告訴徐清圓,太子羨不對任何人笑。
他向她輕輕道:“我有一個荒唐又冒犯的念頭,不太好,卻又十分渴望,難以自控……”
徐清圓驚訝。
她彎起眼睛,目光眷戀而輕柔地看他。她的熟悉又陌生的舊日友人、情人,當他開始說話,兩人之間的隔閡便淡去。
她說:“我也有一個冒犯的念頭……不過你先說吧。”
他眉眼帶了笑,將手中提著的燈籠放下:“我想抱一抱你。”
徐清圓愕然,臉紅,囁嚅:“我、我本來隻是想拉一拉你的手。”
太子羨眼中的笑,帶著幾絲期待,像火灼灼,將徐清圓駭得一顫。她不知道他有這種眼神,但那火雖然灼熱,卻又溫和萬分,不會傷到她。
他微笑:“那你過來,讓我抱一抱你,好不好?”
徐清圓糾結踟躕,在顧忌他不能被人碰的身體。但他已經傾身張臂,靜靜地等待她。她終是沒有克製住心中的這番渴望,嫣然一笑,快步奔前,撲入他懷中。
他手臂攬在她後背上,將纖柔少女擁入懷中,並低頭,在她鬢發前輕輕一吻。
這一吻格外輕,格外不顯眼,被他抱入懷中的女孩兒壓根沒意識到。
徐清圓隻在擔心:“你千萬不要在這時候發病啊,你要是對我露出惡心我的眼神,我會難受死的……你現在難受不難受,有沒有開始冒冷汗呢?”
她偷偷摸摸地想抓他的手去試探,被他反握。
他身體是有一點僵,有點發顫,但是不足以擊倒他。
他說:“沒事。隻是很久不見你了,想看一看你,妹妹……露珠兒。”
她迷惑地抬頭看他,沒有聽懂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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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圓此時並不知道,出現在她夢境中,從此夜開始的這個少年太子羨,不再是她幻想出來的、夢境中才有的太子羨。
這個人是她現實中的夫君,南國亡國後拋棄了太子身份、以大理寺少卿身份出現在新朝的晏傾。
觀音像中的迷藥讓徐清圓陷入一段美夢,她的夢遲遲不醒。夢外的大夫們發現,若是一直不醒,可能危害到身體,在睡夢中死去也有可能。
晏傾和徐清圓吸食了同樣的迷藥。
說不清是可悲還是可笑,晏傾受到的迷藥影響格外弱。因為,他沒有美夢。
發生在他身上的所有事,都不足以讓他眷戀,讓他依依不舍。他沒有沉溺於舊日的美夢,他從不奢望活著的每一個瞬間。
無法讓他眷戀不舍的過去,便不能靠迷藥來傷害他。
出事那日,晏傾強撐著回到客棧,躺於榻上,與徐清圓握著手,一同陷入昏迷,時睡時醒,意識恍惚。
他在一片漆黑中,忽然有一刻,被拉入了一個五光十色的夢境中。
晏傾冷靜又冷漠地看著,進入少年太子羨的身體中。
他開始意識到這是徐清圓的夢境,是徐清圓無法割舍的美好願望。夢越長,她越來越會混淆現實與夢境,沉睡於這個讓她依戀不已的夢境,從而死亡。
她果然已經猜出了他是誰。
幸運的是,天有一線生機,迷藥似乎沒有那麼強烈,竟然能讓晏傾進入她的夢境。
這藥……有點像朱老神醫的“浮生夢”啊。
晏傾若有所思:朱老神醫來到過甘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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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中,良宵夜寒,天地清寂,少年太子羨閉眼抱著徐清圓。
夢中是許久未見,對晏傾來說,更是許久未見他的妻子。
他捂住懷中少女的耳朵,不讓她聽到自己的話。
他低頭溫柔地親吻她鬢角,輕聲:“我會幫你做完你這場夢,也會帶你走出去。不可沉溺,不可迷戀。這個困境,我們一起克服,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