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血觀音29(2 / 2)

懷璧 伊人睽睽 11276 字 8個月前

晏傾好奇地打量著這間不大的少女閨房。

窗下芭蕉葉綠,窗內清涼無比。

此間處處可見徐清圓少女時的痕跡:門上懸掛的朱綴,屏風上稚嫩的塗鴉,繡花席茵上幾枚滾動的香薰球,牆上的古畫、綠琴、棋盤……

晏傾可以想象徐清圓每日輕靈地在羅帷間穿梭,每日在這裡讀書寫字、彈琴作畫。

晏傾進入內室,坐在她的臥榻上,十分不自在。空氣中的清香都帶著她身上的香氣,熏得他臉熱頭暈,哪裡都不習慣。

雖然已經成親數月,但顯然晏傾和自己妻子同處一室的時間,少得可憐。以至於他待在妻子未嫁時期的閨房中,都生生怕褻瀆了她。

晏傾起身,打算離開這裡。離開前眼睛一瞥,他看到了臥榻旁小木箱開了一道口子,一些信紙露出一角。木箱因主人離開的倉促而沒有關好,那信件一角,便被晏傾看到了。

晏傾猶豫一下,仍走向木箱。

自從現實中徐清圓離開長安,晏傾對徐清圓的擅做主張多了很多不信任。他常後悔那時候,自己若多看一看徐清圓的私人物件,兩人之間就不會產生那麼大的誤會。

眼下晏傾看到徐清圓有不讓人看到的信件,便說服自己是她的丈夫,偷看也沒關係。

他坐在茵褥上,打開木箱,將堆成小山的信拿了出來,一一拆開——

這些信,原來是一年時間中,徐清圓想寄給太子羨,卻寄不出去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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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我爹說,不能太依靠彆人,我總找殿下,殿下也會煩我。我翻了很多醫書,醫書上記載‘呆病’的記錄都很少,偶爾有幾條提到,也隻說殿下這樣的人,不會喜歡旁人經常找你,喜歡一個人待著。可書上又說,長久的一人獨處,也會讓你的病越來越嚴重。我憂心忡忡,既想陪著殿下,又不敢過多地陪伴。不知道我離開後,殿下有沒有開心一些?這樣的信好像很傷感,我不該寄給殿下,算了,不寄了。”

“殿下,今日我與爹爹找到一塊古碑,距離我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三百年。我和爹爹在努力把字拓下來,研究它。爹說這是很有意義的事情,我也覺得格外有趣,覺得自己在做一件很正確的事。隻是月明星稀,我和爹爹一起待在野外的時候,看著天上的星星,我會想到殿下。我偶爾暢想殿下若是和我在一起,殿下若是和我一起拓碑,一起研究古文……那該多好。爹爹說殿下學問很好,再配上我的好記性,我們一定可以修複很多這樣的文物、古籍,將它們保護下來。不過我知道殿下是南國的殿下,不獨是我一人的殿下,我也知道殿下走不出皇宮,我不會為難殿下的……這封信又為難殿下了,算了,也不寄了。”

“殿下,我又給你寫信了。我和爹爹到了一個靠海的小鄉村,吃了好多奇怪的蟲子,好嚇人,但是不吃又會餓。這裡的人們很好,我問大家認不認識太子羨,他們都誇你,說你是南國的未來。殿下,我真為你開心……這樣的信可以寄,可是這裡太偏遠沒有驛站,大約又寄不出去了吧。”

“殿下,我還在給你寫信。我每日都在給你寫信,但是我和爹爹越走越遠,我已經不奢求你能收到信了。我經常看著天上的星星想你,經常在夢中夢見你。我最近心情不太好,有一種回不去長安的想法。我都快記不住你長什麼樣了……不,還是記得住的,我記性這麼好,就是很難過。這樣的信也不要寄了吧。”

“殿下,我們遇到一個少年郎君,與我們同行。我猶豫很久要不要告訴你,因為他好像愛慕我。然而他看著我時,我一點也不會臉紅心跳,不會緊張。我有時候覺得距離遠了,長大了,也許就和殿下的心越來越遠了。我甚至偷偷懷疑,爹爹帶我走,是不是就是要分開我與你,他就是不想我和你在一起,他是不是想靠時間來拆散我們……但我現在有點放心了,殿下,我好像不會因為時間而忘記你。”

“殿下,我病了。看著天上的星星,越看越覺得像殿下。殿下身邊會不會有其他愛慕殿下的女郎,殿下會娶她嗎?今天是殿下的生辰,我卻越來越覺得我回不去了。我做夢夢到你,你不認識我了,問我是誰。我哭著醒來,醒來覺得荒唐,又悵然若失。殿下,你若真喜歡旁的女郎,還是不要告訴我好了。我不想知道。”

“上封信寫了些胡話,幸好沒有寄出去。我要告訴殿下,出門在外雖然很辛苦,但也很有趣。我吃了一種菇,幻覺中看到殿下和我爹吵架,好不好笑?我知道這是假的,所以醒得很快,因為殿下不在這裡呀。我是不是很聰明呢?”

“殿下,下雨了。”

“我和爹爹在外麵,聽到了些不利於殿下的聲音。朝局很複雜,這些日子不應該打擾殿下。不過打擾不打擾都沒關係,我最近才知道,原來寄信的驛站換了人,我的信全都寄不出去。我和爹吵架後,一個人走回去,要把我的信全都拿回來。爹說我任性,可是我就是要任性,我不要彆人看到我給你寫的內容。”

“殿下,今天天晴了。天上那朵雲,很像你。但是仔細一看,又不像了。你應該和我離開時長相區彆很大吧?現在再見到,我必然認不出你了。”

“殿下,你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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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點燃,照亮了這片狹小閨房。

晏傾捧著信,猛地抬頭,看到杏衣長裙的徐清圓舉著燈台,立在他麵前,吃驚地俯望他。

不知不覺天黑了,不知不覺她回到了自己的閨房。她驚訝地看到閨房中多了一個人,晏傾躲在床腳的牆根後,跪坐在茵毯上,翻看她木箱中那些積成灰的信。

他似乎怕人察覺,躲避著看信。

看到她回來,晏傾目中的迷茫霧色尚未退散,怔怔地看著她。他仍恍惚著,分不清今夕何夕。

徐清圓見他在偷看她的信,不禁咬唇。她將燭台放下,好笑又赧然:“看信就看信,殿下躲什麼呢?何必弄得這樣偷偷摸摸……我的信又不是不能見人。”

她慢吞吞地挪到他身邊,跪坐下來,與他一起坐在茵褥上。褥上堆滿了攤開的信紙,徐清圓捂臉害羞,鎮定地咳嗽一聲,蔥鬱手指輕輕地指了指那些信,小聲解釋:

“你不要看這些信了,這裡麵都是我胡亂寫的東西,根本不是能寄出去的。能寄出去的信在另一方木箱中,我都整理好了。”

燭火幽光中,她緊張地朝他笑了一下:“我本來就想與殿下交換著看信,早做好了準備。”

她起身要去取信,晏傾握住了她手腕,將她拉回坐下。她低頭看他搭在她腕上的手,既不自在又羞澀,還有幾分對他身體的擔憂。

她胡思亂想著他到底會不會一碰她就難受,聽到晏傾問她:“母後找你去樂遊原做什麼?”

徐清圓臉紅。

她被他轉移了注意力,腰杆不禁挺直,矜持回答:“沒什麼事,就是找我賞花,問我讀些什麼書,平日與我爹在做什麼,我爹怎麼突然辭官了……”

她聲音一下子靜了。

因她麵前的少年拉著她手腕,在她說話時,他傾身過來,在她唇上輕輕點了一下。

蜻蜓點水一般,她還沒意識到,他唇就與她分開了。雖然分開了,他卻並未後退,咫尺距離,稍微一動呼吸便會纏上。

徐清圓呆呆的,傻傻的,杏眼睜圓,渾身僵硬。

與她鼻尖幾乎挨上的少年垂著眼,繼續輕聲和她說話:“你聽不懂我母後的意思嗎?她在打聽你的家世,打聽你與你爹、你娘的品性。”

徐清圓眼睛隻能看到寸息之距的少年郎,她迷茫的:“我知道……唔。”

他唇靠過來,再次輕啄一下。

晏傾:“這些信為什麼不讓我看呢?”

徐清圓:“我怕你傷心……唔。”

他再次親她一下。

晏傾:“你爹不回來嗎?”

徐清圓不說話了。

她腮畔已經紅透,眸子噙著水一樣明亮。她與他一同坐在床腳邊的牆根處,偷偷摸摸像是在偷情,可這分明是她的閨房,她為什麼這麼怕被人發現,為什麼心跳得這麼厲害?

她傻傻地想她不能張口,不能說話,一張口他就會親她。

可是她討厭他親嗎?

她不討厭。

但她作為大家閨秀,似乎也不應該那樣不矜持地勾著他。

他的唇、他的唇……

方寸之距,呼吸灼灼。晏傾抬頭,與雙眸似水的少女對望。

他忽而抬手,攬住她後頸,唇貼了上來。不再是啄一啄的逗弄,而是真正的親吻。他摟著她,扶著她,與她呼吸相纏,與她氣息一同淩亂。

纏綿悱惻。

是少女徐清圓不曾擁有的。

渾渾噩噩中,她被壓在床架上,聽到耳畔少年壓抑的聲音:“我不想等了,我們成親……露珠妹妹,嫁給我,好不好?”

露珠妹妹?

徐清圓思緒空白一下,顫聲:“你的信……”

她肩膀被推,手指被扣,她纖小的身子整個縮入他懷中。被他親吻,被他纏弄,周身都被染上他身上的藥香。那混著澀意的藥香,讓她顫抖著手,摟住他偏瘦的肩膀。

短短的歎息從她口中溢出,她偏臉迎上他。

她小聲地回答他“好”,偷偷親他的臉、睫毛,閉上眼等他的呼吸。

他垂眼問:“親一親夠不夠?”

徐清圓茫然:“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黑夜中,她羞窘下看到他若有所思後,眼睛似乎笑了一下,眼中似乎有清薄的欲意。她被這樣的眼神嚇到,但那眼神轉瞬即逝,重新貼過來的太子羨,依然溫柔十分,體貼萬分。

她模糊地覺得這樣的太子羨和她以為的不太一樣,但似乎更加真實。她不想管那些,她總是一次次為這樣的他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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