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財如命》/春溪笛曉
第四十四章
關家姑姑不是第一個給方晨雨提這事兒的人。史春生也說過, 隻不過那會兒方晨雨還沒動這種心思。史春生到底隻是寫了個論文, 不如關家姑姑這樣了解。
關家姑姑算是個奇女子, 早年到國外留學, 便有意從商, 後來回國了,也沒聽勸, 一心自己搞自己的事業, 日子過得有滋有味。這不, 到了三十歲也沒起結婚的念頭, 可把三姑六婆給愁死了。
關老爺子向來是看得開的,兒女自有兒女的福分,他不操心。來說關家姑姑不嫁人的人多了,關老爺子嗬嗬一笑:“我的女兒,便是不嫁我也能養一輩子,何況她現在不用我養, 還天天回來孝敬我哩。”這可把說話的人噎得不行。
關家姑姑的說法和史春生一樣,往後私營企業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強,國營現在的問題太多了, 私營生命力更強、更有活力,要是早些投進去, 往後有什麼機會也能趕早抓住。若是尋常女孩子,關家姑姑肯定不與她們說這些,可關家姑姑知曉了方晨雨弄的那個安保公司,更知曉這小女孩兒不一般。
方晨雨被關家姑姑那麼一說, 還細細地教了注冊商標的流程,便也上了心。趕巧了石磊媽媽要出來,方晨雨自然把這想法與石磊媽媽說了。石磊媽媽說:“我不懂這些,不過聽著很好,也能叫那些說閒話的人閉嘴。”
石磊媽媽說的那些說閒話的人,自然是鎮上一些長舌婦。
那些人早前見方晨雨賺錢,自個兒也偷偷學著去賣頭繩,可她們為了多賺錢,料子不用好的,頭繩也不用好的,樣式更是土裡土氣,誰買?自然是虧本了!
後來也有一些孩子跟方晨雨加了學習小組的,跟著她乾了一段時間,覺得單乾更賺,悄悄單乾去了,結果成本降不下來,供貨渠道又不買她們賬,貨堆在手裡還沒賣完,方晨雨這邊的新樣式又出來了,自然也乾不下去!
這些人想自己踅摸財路,沒踅摸出來,倒怨起方晨雨手法靈巧、想法多來,還怨石磊媽媽不肯讓她們學新樣式。石磊媽媽可不是泥捏的,脾氣火爆得很,聽到閒話當場就罵了回去:“當初一起乾,你們自己分出去的,現在自己賺不了錢了,又腆著臉想回來偷學新花樣,哪有這樣的好事?”
石磊媽媽把那些話學給方晨雨聽,方晨雨聽得樂了,笑著說:“有人學、有人眼紅,說明咱乾的事有賺頭!”
石磊媽媽一想,也是這個理。當初她主張分方晨雨一成紅利,方晨雨說自己沒乾活,沒收,石磊媽媽一直分開存著。石磊媽媽說:“既是要弄那什麼商標,搞個正經名堂,那紅利你可得收著。你也看到了,沒了你的話我們是賺不了錢的,我們這是用紅利求著你不讓你走呢。”
方晨雨這次沒拒絕,既是要正經乾,沒錢可不行。以前都是小打小鬨、鄉裡鄉親的,算是幫鄰裡人一把。要是石磊媽媽要跟著她長長久久地乾下去,財務上可不能再糊裡糊塗著。
見方晨雨應了,石磊媽媽喜笑顏開。她是個肯乾事的人,可論主意的話她真沒方晨雨多,沒方晨雨她下不了決心到省城來發展。她知曉了方晨雨弄的那個安保公司,隱晦地提個醒:“連一個鎮上的人都有那種白得白要心思的,更何況是外麵的人,你可要把好關。要知道升米恩鬥米仇,你在困難時候幫了他們,他們會感激;可要是你一直幫襯著,往後你少有個不方便幫不了了,他們指不定會恨上你。”
方晨雨點頭。她自小是個外向的,對什麼都好奇,自然也聽過不少這樣的故事。她笑眯眯地說:“嬸嬸放心,我也不是個心軟的,您看我以前心軟過嗎?”便是要幫學習小組成員的家裡人一把,她也挑了性格剛強的石磊媽媽。
石磊媽媽一想,方晨雨還真沒吃過虧。說起來從前楊鐵頭弟弟還眼紅過楊鐵頭鎮上那間小平房呢,想來蹭一蹭,愣是被當時年紀還小的方晨雨擠兌到無地自容,灰溜溜地走了。
方晨雨心好,可還真不是傻子。石磊媽媽放心了,她笑著感歎:“我們家磊子要是有你十分之一的聰明,我就不用愁了。”
方晨雨笑著說:“石磊也很聰明哪,他隻努力了一個學期就考上了一高,還是五班呢,這次月考也考得很好!”
說起這個石磊媽媽麵上頓時有了光彩:“這都是晨晨你的功勞。那會兒我和磊子他爸一聽說老師走了,磊子又垂頭耷腦的,一副喪氣樣,都慌神了,還好你把他勸好了。”石磊媽媽說,“若不是看他考得不錯,以後會是有出息的,我也不會動來省城發展的念頭。”
方晨雨與石磊媽媽仔細商量了半天,石磊爸爸在一邊悶不吭聲。方晨雨注意到這一點,不由問:“石叔叔您出來以後準備做什麼呢?”
石磊媽媽理所當然地說:“他自然是跑跑腿打打下手,進貨出貨的,都需要人的。”
石磊爸爸頓了頓,點頭。
方晨雨見石磊爸爸有些猶豫,說:“我記得石叔叔包子做得很好,來城裡就不做了麼?”在鎮上大家都不富裕,鮮少到外麵買包子吃,石磊爸爸也隻有逢上集市日才會做一些去賣。後來見火車上生意好,石磊爸爸就做了去火車上買,賺得挺多,比趕集市日強多了。
石磊媽媽說:“做包子起早貪黑的,他又不是那種能昧著心腸買差料的人,賺不了多少錢。”
石磊爸爸沒再吭聲。
方晨雨說:“現在餐飲也很有賺頭,省城人可比鎮上的人大方多了,包子好吃大夥都願意買的。上回哥哥請我和彤彤去吃外國人來我們這邊賣的漢堡包,我覺得沒石叔叔做的包子好吃,就是圖個新鮮!”方晨雨細細地給石磊爸爸和石磊媽媽說起吃漢堡包時的見聞,“那店卻是挺好的,服務員姐姐都穿一樣的衣服,瞧著很精神,個個都年輕又漂亮,據說有的還是大學生呢!大家都自己排隊去拿吃的,後廚就在外頭,看得清清楚楚。整個店都乾淨得很,我看很多有錢的人都帶著自己孩子去吃。聽說它們這個店在各個省會城市都開了,叫連鎖店。我覺得石叔叔的包子也是能做出連鎖店的,而且還健康又好吃,保準連外國人吃了都得誇一句好!”
石磊媽媽聽得一愣一愣,都想去那賣漢堡的店見識見識了。她說:“真是那樣的啊?聽著可真了不得。”
方晨雨說:“那是當然的!”
石磊爸爸終於說話了:“孩子他媽,我想做包子。”
這話要是夫妻倆私底下說出來,那倒沒什麼,當著方晨雨麵說出來可就出事兒了,石磊媽媽也不去見兒子了,回去路上臉都是黑的。等回到家,石磊媽媽才發作:“在家時你怎麼不說自己想做包子,怎麼晨晨一問你又說想做了?晨晨說的那固然是好的,可眼下也沒見過有誰能把包子買到外國去!”
石磊爸爸向來是個悶葫蘆,見妻子生氣也不知該怎麼哄。他隻能呐呐地說:“我就是喜歡做包子,我小時候就喜歡,爺爺把祖上傳下來的食譜給了我,我照著做,味道雖然還不如爺爺說的那樣好,但也差不離了。我覺得做包子開心,看彆人吃得香我更開心。我沒彆的想法,孩子他媽。”
聽了石磊爸爸的心裡話,石磊媽媽沉默了。她知道但凡男人都是想做一番事業的,哪怕她丈夫性子軟,心裡也有自己的念想。她考慮了一下,便說:“你早說就好,早說了我早安排,你突然來這一出,出省城的事都得重新想了。你要做包子賣包子,總不能一直到路邊擺,聽說城裡抓得可嚴了。尋常租用的房子也不會許你乾這個的。”
石磊媽媽絮絮叨叨地叨念一通,石磊爸爸卻是聽出來了,石磊媽媽不反對他的想法!石磊爸爸感動地抱住石磊媽媽:“媽在世時常說,能娶到你這樣的媳婦是我今生最大的福氣!”
石磊媽媽啐了一聲,罵他肉麻,臉上卻笑開了花。跑腿之類的活兒有的是人能乾,倒是包子鋪怎麼開得好好想清楚。兩人計議了一番,算是把出省城的事定了下來。
石磊是聽了方晨雨的話才知道父母想進城的,他打電話回鎮上和他媽媽抱怨:“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才是你女兒。”
石磊媽媽哼道:“晨晨要是我女兒,我可該樂死了。”
……
這邊母子兩人聊著,另一邊方晨雨緊鑼密鼓地籌備著注冊商標的事,她畫好了草圖,設計得很漂亮,畫的是蝴蝶從繭裡麵化蝶的一幕,蝴蝶栩栩如生,繭裡則藏著兩個字:華品。
這是方晨雨和石磊媽媽敲定的名字,主要是方晨雨的想法。華這個字,不管是取光彩美麗之意,還是取“華夏”之意,寓意都是極好的,方晨雨都想好了,往後要是華品做得不夠好,就說自己是“華服美衣”的華字;若是華品真做好了,那就說自己是“華夏”的華字,做人嘛,就得這麼不要臉!
方晨雨設計好了,心裡不太踏實,左想右想,決定跑南華大學一趟,聽聽專業人士的意見。當然,方晨雨壓根不認得什麼專業人士,可她臉皮厚、膽子大,乖乖巧巧地跑美術學院問了路,準備大著膽子找個幾個美術學院的老師討教。
沒想到這一討教還討教出事兒來了。
方晨雨長得小,不過大學裡也不是沒有臉嫩的人,至於長得不夠高,那更沒什麼了,有的人一輩子都沒再長高呢!於是方晨雨找上美術學院的梅教授時,梅教授便把她當自己學生了。
梅教授彆的都好,就是有點臉盲,認不得人。有一回他在路上拉住一學生,叫他把某某某叫來,那學生說:“老師,我就是某某某。”可讓梅教授窘迫了老長一段時間。好在這樣的事兒多了,梅教授臉皮也不像一開始那麼薄了,坦坦蕩蕩地坦誠自己認不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