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財如命》/春溪笛曉
第四十九章
鬨事的事, 鄭鴻鈞說會去調查, 方晨雨也沒放在心上。南華百貨是鄭鴻鈞的, 有人去那邊鬨肯定是鄭鴻鈞處理, 這也不算特彆大的事, 頂多隻是把人趕走而已。
方晨雨安心上課。
沒想到周日晚上放學,胡珊珊居然在校門口等她。胡珊珊見方晨雨左邊牽著裴文靜, 右邊牽著姚薇薇, 咬了咬唇, 走上前說:“方晨雨, 我可以單獨和你說說話嗎?”
方晨雨一怔,與裴文靜對視一眼,和胡珊珊走到一旁的路燈下。她們放學走得晚一些,校門口的人不多。路燈下,胡珊珊有些憔悴,也沒像平時一樣化著妝, 瞧著楚楚可憐。胡珊珊說:“對不起,那些人是我找去南華百貨那邊的,我不該那樣針對你。”
方晨雨這下真的驚訝了。哪怕上次在學校裡被人傳流言、所有證據都指向胡珊珊, 方晨雨也沒放在心上,覺得這點事根本不需要在意。沒想到學校裡的流言壓下去了, 胡珊珊居然還能在校外下手。她擰起眉頭,抬眼看向胡珊珊:“那份報紙上的稿子也是你讓人寫的?”
胡珊珊臉上一僵。她攥緊拳頭:“是我。我和那個記者認識,在他那裡看到那位蒂娜公主的報道,就慫恿他寫份稿子。”胡珊珊咬著牙朝方晨雨鞠了一躬, “我錯了,對不起。”
方晨雨看得出胡珊珊的不甘不願、咬牙切齒。她從胡珊珊的眼睛裡看到了懼色,哪怕是站在通明的路燈下,胡珊珊也在恐懼黑暗之中潛藏著的猛獸。
“早點回家。”方晨雨緩緩說,“太晚了,晚上回去不安全。”
胡珊珊渾身一顫。她直起身看向方晨雨,通體發涼,覺得方晨雨像個魔鬼,和那個惡鬼一樣是從地獄裡鑽出來的。她怎麼會想不開到針對這種家夥?真可怕,方晨雨真可怕!
胡珊珊轉過身跑了。
裴文靜和姚薇薇原本嚴陣以待,見到胡珊珊驚慌地跑走,頓時摸不著頭腦。裴文靜走上前說:“她是來做什麼的?”
方晨雨心情並不平靜。她了解胡珊珊。胡珊珊是驕傲的,從不輕易低頭;胡珊珊也夠聰明,能利用所有她能利用的東西。能讓胡珊珊主動承認錯誤、主動向人道歉,簡直難如登天!
可是胡珊珊剛才主動向她坦誠利用報紙攻訐華品的事。
方晨雨說:“沒事,她來向我道歉的。”
聽方晨雨說完內-情,裴文靜和姚薇薇對視一眼,都覺得吃驚。畢竟胡珊珊怎麼看都不像會道歉的人!見方晨雨臉色不太對,裴文靜和姚薇薇沒再多問。
三個女孩說著話走遠,停在遠處樹影下的一輛車子恰好被遠處開來的車照亮了。後座上有人在抽煙,車燈的光亮遠遠照過來,並沒有完全照亮他的臉,從車外看去隻能看見他臉上覆籠著的一片陰翳。他靜靜地把一根煙抽完了,摁熄煙頭,開口說:“開車。”
另一邊,方晨雨回到家,跑到電話前試著撥了個電話,沒人接,撥不通。彤彤睡了,楊鐵頭也睡了,沈紹元還沒回來,屋裡有點安靜。
方晨雨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著胡珊珊道歉時的神情。是什麼讓胡珊珊那麼害怕?方晨雨想到沈紹元提起過的鄭鴻鈞的背景,想到那天吃飯前鄭鴻鈞說他會去調查清楚。當時方晨雨根本沒在意,現在一聯係沈紹元說的那些話,方晨雨心裡有些發慌。
鄭叔叔是好人。
方晨雨想到那個坐著火車在家鄉與省城之間來來回回的冷寂男人。那時候的鄭鴻鈞看起來像是與整個世界隔絕了。如果不是一個重感情的人,他不會為家人的死那麼痛苦。
他好不容易才走出來。
他本來已經遠走海外。他應該很厭惡那些事,並且決定永遠不再沾染。
隻是在聽到親人出事的噩耗之後他不得不回來,接手那些他不願接手的東西,麵對那些他不願意麵對的險惡。
方晨雨在床上翻來覆去,沒睡著。到天亮之後,方晨雨一骨碌地爬起床,跑到電話旁緊張地撥通昨晚背下來的那個號碼。
這次有人接通。
“喂?”那邊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帶著清晨初醒的啞意。
“鄭、鄭叔叔。”方晨雨依然緊張。
“晨晨?”鄭鴻鈞一下子認出了她的聲音。
“是我。”方晨雨整理著自己的思緒。她想給鄭鴻鈞打電話,卻沒想好要怎麼說。按照沈紹元和關峻的勸告,她應該裝作不知道鄭鴻鈞的背景,不再和鄭鴻鈞往來。可是鄭鴻鈞從來沒做過不好的事。方晨雨喊,“鄭叔叔。”
鄭鴻鈞輕笑一聲:“怎麼了?”
方晨雨開門見山地問:“找人去鬨事的人是胡珊珊嗎?”
鄭鴻鈞並不意外方晨雨能猜出來。他隻是有點意外方晨雨會打電話給他,難道她想替那個女孩求情嗎?彆說他不準備真對那個女孩做點什麼,就算他真的想做,方晨雨也不該開這個口。善良是好事,過分善良就是愚蠢了。鄭鴻鈞說:“對,我叫人跟著那幾個來鬨事的人,順藤摸瓜地找到了她。”
方晨雨遲疑了好一會兒,還是說:“我從哥哥那裡聽說了鄭叔叔家裡的事。”
鄭鴻鈞眉頭一跳。
方晨雨說:“如果有人做了壞事,那就讓她受到應有的懲罰。”清晨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落在電話上輕輕躍動,方晨雨話說得很慢,一字一字像是要敲進鄭鴻鈞的心裡,“鄭叔叔,我覺得您現在很好很好,以後還會越來越好。以後我去找鄭叔叔的時候,哥哥他們會很高興,說鄭叔叔很厲害,我可以多和鄭叔叔學東西。”
鄭鴻鈞安靜地聽著。女孩的聲音清脆而乾淨,比窗外的陽光還有明亮。以後會越來越好?
鄭鴻鈞從來沒想過未來,他也認真創業、把握機會,隻是“越來越好”這種事離他仿佛有些遠。從小他就生活在黑暗之中,後來他想過要帶母親逃離,卻終歸逃不開。從小到大他耳濡目染的就是那些不光明、不磊落的手段,解決事情也習慣性地往那些手段去考慮。
“未來”嗎?